云倚风回忆了一下,蒲昌在那封交给“姑娘”的书信里,虽通篇懊恼自己无用,懊恼未能搬到救兵扭转黑沙城战况,但他却未必就一定抵达了黑沙城,也有可能是在大军受困木槿旧镇时,就已突围离开,回王城寻求援助无果,后又躲藏至北冥风城,在那偏僻苦寒、鲜有外人的地方一病多年,其间隐隐约约听到外界传闻,说大军是于黑沙城兵败,便以为当初卢广原曾突围成功,相信了军队是在一路打到黑沙城后,才因后援不及时而惜败。
那个年代,因为天灾的原因,流寇丛生兵荒马乱,各种小道消息更是如闹患的蝗虫一般,嗡鸣不断,想要从中筛出真相,其实并不容易。而先皇之所以能悄无声息、顺利地构建出一座新木槿镇,将大军的行进路线生生扭转,很大程度上也恰是因为这种“乱”。
云倚风不解:“可先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季燕然道,“最坏的一种可能性,父皇为求早日平乱、安抚民心,便不顾实际情况,强行颁下圣旨,命卢将军在一定期限内攻破黑沙城,谁知却引来全军覆没的后果,为掩盖过失,索性擦去了木槿镇之战,假称大军是在黑沙城落败。”
云倚风又想了一会:“你们有没有这么一条规矩?五岁的小娃娃都会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当真遇到一个胡说八道的皇帝,那任何一位负责爱兵的统帅,都应该“不受”这儿戏般的君命,先指挥大军赢了战争,再跪在朝堂前请罪,自己都能想明白,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卢将军。
“父皇的性子吧”季燕然叹气,“不过我这也只是猜测,具体是何情况,或许皇兄比我更清楚,待你养好身体后,我会送一封书信回宫。”
尸山血海都已经闯进来了,自己目前正躺在皇家竭力想隐瞒的真相上,再想假装无事发生显然不现实,问一问皇上也好。云倚风便点头:“嗯。”
日暮时分,他裹着披风,被季燕然扶出房间透气。
二十余年的风吹日晒,那些裸|露在泥土外的白骨,有不少都在缝隙开出了花,一从一从、姹紫嫣红,在金红色的晚霞笼罩下,若粗粗一观,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世外桃源,分外宁静祥和。可若再细看,便又会从心底生出悚然恐惧来,恨不能长出八条腿,忙不赢地逃了。
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大梁将士,云倚风便走得很小心,避开了尸骸,也避开了花与血灵芝。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他问。
“一个月。”季燕然答,“梅前辈说你这身子骨急不得,得慢慢调养。”
云倚风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那外头不打紧吗?还有那位江五爷,他先前到苍翠城找我们的时候,可是火都烧到屁股上了,也愿意等一个月?”
“他求我们的事情,算起来已经解决了一半,自然不急。”季燕然道,“你当时病得厉害,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金丰城的徐煜与千秋帮的邛千二人,也不知是被谁唆使,竟然弄了一群人来暗杀我们,现在大军已将整座城团团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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