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道:“啧。”
“山雨欲来啊。”云倚风叹气,戳戳他的肩膀,“这下想明白,为何要弄个红鸦教的鬼画符,将王爷强留在此处了吧?”
满门抄斩的罪,都是与国之根基有关的大罪,谋逆、通敌、叛国……总之无论哪种,都足以让统治者头疼一番。
这其中牵涉的人和事,张孤鹤怕是查不了,只能靠季燕然。
云倚风又道:“王爷以后要加倍小心。”
幕后凶徒是知情人没错,可也是个不规矩的知情人,不送书信不伸冤,反而留下一个个谜团,如悬挂在森林中的残破画卷,半遮半掩,若想细细观看,就只有一脚踏入茫茫白雾,贴得极近才成,可在摸索前行时,却难保什么时候就会跌入陷阱。
“先回去吧。”季燕然道,“我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了。”
云倚风一愣:“这么快?”
……
离开十八山庄,连天上的日头也会更亮几分。
老张泡了一壶顶好的乌龙上来,还配了点心,原想再趁机夸几句云门主的新衣,但见两人皆神情凝重,像是有话要说,便识趣噤声,只将东西摆好,就躬身退了出去。
云倚风问:“冲着王爷来的?”
季燕然道:“新童谣既然是许家过往,只为了让官府看,那便不该将它想得太复杂。或许就同字面含义一样,是在说许家父子曾引水淹城,因此得到一笔银钱,过上了富足日子。”
云倚风不解:“放火烧城也就罢了,勾结外敌屠城也能说得通,引水淹城……怎么个引法?”
季燕然答:“河流改道。”
云倚风依旧疑惑:“可这么浩大的工程,只有朝廷——”他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脑中闪过一种假设,吃惊地看着季燕然。
“十七年前,朝廷为保中原大片良田,曾动用万人之力日夜挖凿,迫使白河在黑狼关改道。”季燕然道,“开闸那一日,淹没冲毁的村落何止成百上千。”
虽有数千家庭会因此搬离故土,但从长远来看,却是一项利国利民之举。河流改道绝非一日能成,在开闸前,朝廷都会再三检查,确保下游村民皆已搬离。
除非有人玩忽职守,导致巨浪冲来时,村子里还住满了人,这样才能“大水淹了整座城”,才是滔天大罪,才会满门抄斩。
云倚风道:“许老太爷曾经是朝廷的人?可这也不对啊,张孤鹤就能办的案,为何要留下王爷,这其中还牵涉到了谁?”
季燕然道:“你猜。”
云倚风与他对视片刻,能让这年轻桀骜、战功赫赫的兵马统帅都如此苦恼,就只有……
季燕然叹气:“十七年前,我尚在贪玩好动的年纪,便已听说了皇兄独挑大梁,在丞相辅佐下,督办白河改道的大功绩。”
当年的李璟也不过十五六岁,怕是连先帝爷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儿子竟会如此才能卓著,雷厉风行。
从此挂在嘴边,夸了至少十年,中秋夸,除夕夸,围猎踏青时还要夸,夸得其余皇子满心崇拜,也夸得季燕然一听白河就脑仁子疼。
云倚风迟疑:“那还要接着往下查吗?”
就算十七年前,许家父子当真因为办事不力,导致洪水淹没了沿途村庄,又逃避罪责逃之夭夭。可督办此事的人是当朝天子,真要追究起来,他同样难辞其咎——这十几年怕是白夸了,若传扬开来,只怕还会引得百姓暗中唾骂。
云倚风倒了杯茶,继续道:“我并不知道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王爷若肯听我的建议,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