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沉默压抑,只有那碗奇形怪状的醒酒汤,还在孜孜不倦冒出热气,极力彰显着存在感。
吴所思小心提醒:“已经过去了十七年,想查明黑衣人的身份,怕是不容易。”
季燕然道:“白河提前开闸,伪造的文书只能骗过一时,骗不到第二天。”
或者更快一些,在泄洪当晚,各方官员就应该接到消息,屁滚尿流地从床上爬下来,商量该如何上报补救。
但偏偏,这整件事都被压了下来,十几年来竟瞒得密不透风。
至于是谁下的令,谁压的消息,在得到确切地证据之前,谁都说不准。
季燕然握紧拳头,手背上爆出隐隐青筋。
吴所思劝道:“先等云门主回来吧,他现在应当已经出城了。”
季燕然一愣:“这么早?”
是啊,吴所思又补一句,还带走了飞霜蛟。
其实也不是存心要带,只是那银白大马一见云门主,就兴奋地满地乱转刨坑,宛若母鸡附体,伸长脖子死命往前伸,几乎要扯塌马厩。看到云门主解开黑马的缰绳,还不高兴,仰着头暴躁长嘶,将满院子的骡子和驴都吓得战战兢兢,邻居的鸡直到现在还蹲在树上,不敢下来。
吴所思说:“所以我就同意了。”
季燕然头疼:“何时回来?”
“顺利的话,半个月吧。”吴所思道,“云门主去了月照城。”
在那里住着几户当年倪家镇的村民,或许能打探到一些事情。
飞霜蛟在马厩里被拴了这段时日,早就憋得浑身不舒坦,心里不知有多怀念西北大漠的天高地阔,此番终于被放了出来,跑出幻影尚嫌不够,只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去空中腾云驾雾。
云倚风警觉:“喂,喂你慢一点!”
飞霜蛟纵身一跃,披着满身朝阳,于峭壁边缘掠出一道夺目银光。
沿途烟沙滚滚。
耳畔风声呼啸。
云门主绝望地想。
太快了。
……
月照城是一座小城。
农户们忙完一整天的活计,于日暮时分踩着小调,有说有笑结伴回家。在街上见着一位白衣公子,眉眼好看极了,便都热情地围过来打招呼,问他是谁家的亲戚。
“我只是路过此处。”云倚风道,“大叔,我能进去讨一碗水喝吗?”
“能啊,快进来。”中年男子爽朗笑道,“也别光喝水了,孩子他娘今天炖了腊排骨,留下吃顿饭吧。”
厨房里的女人们听到声音,也纷纷掀帘出来看,这一看就舍不得放走了,又是泡茶又是煮酒酿,还往碗里加了圆滚滚的荷包蛋。更有手脚麻利的,饭没吃完,客房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说这城里没有客栈,下一个村子也离得远,赶夜路辛苦,还是住一晚再走吧。
“公子成亲了吗?”
“还没。”
婶婶听得眉开眼笑,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多吃点,别家可没有这么鲜的腊味。”
云倚风问:“不是月照城的特产吗?”
“不是。”婶婶道,“我们是外乡搬来的,这是倪家村出名的腊云腿。”
提到倪家村,再往下聊就顺畅了许多。这家的男女主人都是健谈开朗的,说起当初白河改道的事情来,滔滔不绝,提到那位温文尔雅的廖小少爷时,亦赞不绝口,连说他不像别的官员那般凶恶使坏,一直都是挨家挨户耐心分析利弊,遇到家中贫困的老人,还会自掏腰包多添一些安置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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