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确实不知。”那弟子连连磕头,“江掌门饶命。”
他并未提到季燕然,显然并不知晓面前男子的的身份,连暗杀的主要目标是谁都没搞清楚。由此看来,甚至极有可能连邛千都被徐煜瞒着,否则一个江湖中人,出了事哪怕卷起银两跑路呢,总该比朝廷命官多些逃生门路,犯不着冒险刺杀皇亲。
“王爷。”梅竹松道,“若徐邛二人是昨日才接到消息,那我们及时换一条隐秘小路,应当能避开些许。”
季燕然恨得牙根都痒,但此时却也不是追究问责的时候,便招来近军,命他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一架新的马车,又令亲信持半枚兵符,前往临近驻地调拨一万大军暂且围住金丰城,所有与徐煜或是千秋帮有关的人,一律不得进出。
江南震心里暗喜,想着邛千那老东西,这回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原本只想让季燕然去城中敲打敲打,没曾想对方自己找死,居然演了这么一场戏,导致整座城都被大军团团围了起来——这消息一旦传出,还有谁敢站江凌寺的队?
这件事情一解决,江南震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下大半,倒开始真的关心起云倚风的身体来,一路都差遣弟子顾前顾后,力求能在季燕然心中留个好印象。说到底,这天潢贵胄、大梁将军的光,总不能全让那吊儿郎当的侄儿沾了去,自己也该分得一杯羹。
马车是临时找来的,到底不如先前那一辆气派,又小又憋屈,云倚风盯着前头摇晃的帘子,半天没说话。季燕然问他:“躺得不舒服?”
是挺不舒服,但并非不能忍。云倚风想,毕竟旧房子已经塌了,凑活住几天马车也是没有办法,于是违心道:“还成。”
说完又伸出手,费劲地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季燕然主动将头低下来,按住那冰凉掌心。
云倚风用拇指蹭了蹭,疑惑道:“你怎么哭了?”
“有吗?”季燕然深呼吸了一口,将眼泪胡乱擦掉,勉强笑道,“嗯,房子都塌了,我伤心。”
云倚风皱眉:“我还以为咳,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你才哭。”
他唇角有一丝鲜红,季燕然用布巾沾掉:“你不会死的,不许乱想。”
云倚风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可我梦见我娘了,她说要带我走。”
云山雾罩,没看清脸,就觉得对方一身雪白,感觉冷冷冰冰,不像老太妃那么慈祥亲热,与想象中的娘亲不大一样,身畔又是狂风又是大雪,肆虐啊,眼睛都睁不开。
“别梦到她。”季燕然心里空落落的,不想听这不吉利的话。
“我也梦到你了。”云倚风赶忙道,“每个梦里都有你。”
所以在弥留与病痛中,才多少有了那么一丝丝类似于甜的滋味,无论是睡着还是醒了,都能第一眼就看到他。
但这一丝丝的甜,只怕也很快就要没有了。
云倚风半是迷糊半是清醒,想着自己余日无多,应当等不到苍翠城里新建的宅子,只能躺在这狭小的马车中,浑浑噩噩走完最后一段路。但话说回来,旧宅住得好好的,却被一道雷给劈了,这要找谁去讲理?流年如此不顺,云倚风郁闷得难以自拔,红着眼眶怔怔地想,自己这般倒霉的人,怕是连排队喝孟婆汤时,都要被鬼差恶狠狠盯着灌上七八碗,直到将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方才能去投胎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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