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入宫伴驾多年,陪伴着皇上几十年,为他生下儿女,为他打理宫中那些烦死人的琐事,本宫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心悦,因为他是在意着本宫的,只是当梨落出现了,瞧着酷似赫舍里皇后的女人在后宫中行走,本宫嫉妒得心都好似有无数虫子啃咬般的难熬,偏偏还要笑着,笑着张罗她的一切,替她安排顺手的宫人伺候,替她挑选合适她的家具摆件……还要看着皇上在本宫跟前和她亲近的样子,本宫都已经是这把年纪,尚不适应,何况是你……”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顿了顿,抬手拂过尔芙如花般的脸庞,拂过尔芙乌压压的青丝发鬓,扶正她鬓边的坠流苏步摇,满是心疼地摇了摇头,低喃着:“本宫是想把你当成自家闺女疼爱的,可是心里到底是更疼老四那孩子,也就只能委屈你了,如同委屈本宫自己个儿是一样的,不争不妒不怨,。”
神一般的逻辑,让尔芙根本接不上嘴儿。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德妃娘娘宽心些,她傻愣愣地看着德妃娘娘自说自话好一会儿,又眼瞧着德妃娘娘如同幽魂似的回了内殿,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坐在正殿金座上,忙站起身来,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袍摆,站在落地罩旁,巴望着内殿屏风后的动静。
一个能在宫中从宫女走到四妃之位的女人,内心空前强大。
不过才一炷香的工夫,再次从内殿走出来的德妃娘娘就已经如同换了个人般,优雅、清丽、平和、沉静,嘴角一抹上扬四十五度角的笑容,让人根本想象不出来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袭暗红色绣飞凤纹的大襟旗装,宽松的袖摆下,一圈火红的狐狸毛,为沉静的德妃娘娘增添了一抹俏皮灵动,头上赤金掐丝镶东珠的凤钿,更让她多了端庄尊贵的气韵,如此动静皆宜的美人,怎么有人忍心辜负,尔芙如此想着。
不同于大年夜宫宴,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地在温暖的养性斋中,有说有笑的过节,招待各藩国使臣眷属的这场宫宴,自是要摆在宫中最具有象征地位的坤宁宫前,虽然大冷天地坐在月台上新搭的暖棚中并不舒坦,但是宫中规矩如此,谁也躲不过、闪不开,更是改不了,德妃娘娘摸了摸尔芙身上兔皮做里锦缎面的吉服,不放心地让毓秀取来了准备好的铜枣,让她贴身放着,免得她冻坏了身子。
眼瞧着她重新穿戴妥当,这才拉着尔芙出了殿门。
出席这次宫宴的女眷,除了宫中老面孔佟佳贵妃、惠妃、宜妃、德妃、荣妃、成妃,之前晋封的和妃瓜尔佳氏,也就是尔芙的姐姐尔柔,以及大年夜那天晋封的嘉妃外,只有几位在京中的亲王、郡王福晋和众皇子福晋有资格出席,随着德妃娘娘扶着尔芙的手腕一登场,一众好奇的眼神都落在了尔芙身上。
一个侧福晋,哪里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呢!
“我瞧着老姐妹身边都有儿媳妇伺候着,真是眼红得紧,偏老十四家的完颜氏活泼好动,我也只能拉着老四家的瓜尔佳氏过来凑凑脸面了。”来宫中赴宴的藩属国使臣家眷,这会儿还在太后宫里头请安,德妃娘娘淡定地看着众妃好奇的小眼神,搭在尔芙胳膊上的手微微一紧,笑着走到了众妃之间,先是熟络地夸赞了几句其他皇子福晋,见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个儿身上,话锋一转,似是有些失落的低喃了一句,引得众妃一连串的安慰,这才掩唇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吩咐尔芙替自己个儿剥着桌上的干果,仿佛就是在使唤宫女似的。
有了德妃娘娘这番解释,大家伙儿也就理解了。
毕竟她们这些不常有机会在儿媳妇跟前露面的婆婆,也有寻常人家婆婆的小心思,尤其她们身份尊贵,却也不过是皇帝的妾室,而这些皇子福晋都是正妻,别看她们看似宽和、慈爱,其实也满是嫉妒她们正妻身份的,瞧着德妃娘娘支使尔芙伺候,也都动起了小心思,本该坐在一旁陪聊的诸皇子福晋,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有了这番西洋景,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尔芙就不那么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