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站得近些,看清了那物是一本册子,材质似与童子桌案上的纸张相仿,封皮处还刻篆有他的名字,稍一思虑,便知晓是自己的名册。
董臻顾自翻阅起来,期间还不住地望他几眼,似乎在揣摩什么。
不过半盏茶功夫,董臻便尽数看完,先起了法力,把名册原路送回,随后面色古怪地说道:“你所言无虚,去罢,无事了。”
李澈愈发摸不着头脑,但也知晓此刻不好多言,否则只会再招来怀疑,只能试探道:“晚辈……先告退了?”
董臻点点头,一摆拂尘,对一旁童子道:“继续吧。”
李澈长出一气,恭恭敬敬行揖礼过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道人便对他传音入密,“你此去要见之人可是名女子?我观你体内真气精纯凝练,显是资质不差,又下了苦功的。
你如今才十九,若勤勉修炼,三十以前筑基也不无可能,届时再论儿女之事也不迟,须知修真界,终究还是以实力为尊。”
李澈正要跨过门槛的右脚稍稍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出了大殿。
待他离去,董臻取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符纸。
‘钟师伯也是,往日总吹嘘自己掐算之能,我以为纵不能通天晓地,明人察物总归有几分把握,不想……
这李澈既是李氏族人,又有……这等身份,如何可能是细作呢!’
董臻摇了摇头,将‘李澈’划去,‘不过是心系意中人罢了’。
嘉峻李氏早年立族未久时,曾因迁址一事与另一实力相近的宗族有过冲突,双方谁也耐不得谁,僵持了近百余年。
期间两方族人一旦照面,言语呵骂那是打底,脾气毛躁些的,更是直接动手,因而死伤了好些人。
时间一久,两族俱是元气大伤,实力锐减,险些就为另几个世家联手趁虚而入,有灭门之灾。
双方族长不得已,这才坐下来言和商谈,彼时李氏的掌舵人想了个法子——联姻。
提议一出,那一族的长女初时还不同意,谁料见了李氏的嫡长子后,惊为天人,竟是羞答答地应了下来。
即是一家人了,那就什么都好说,一场横跨百年的争端便由此收场。
正是自那以后,李氏尝到了甜头,对族内后辈结侣一事管摄极为严苛,几乎无有自主之权。
近三千年下来,大行烟亲之举,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只是这般行事,外人的流言蜚语倒还好,随着宗族强盛,便无有人敢在明面上嘴碎。
然而李家儿郎却渐渐心生怨气,数十代人下来,有不少弟子不愿被左右道侣一事。
行事温和些的,孤身出离了宗族;激进些的,携着爱侣,共赴黄泉,以示反抗。
甚而后来修真界流传有一句戏言:
大道如岳难攀附,
衣褴杉褛青丝枯。
何不置足李郎怀,
留我软玉温情愫。
也不知是哪家女子先吟唱了出来,流广开后,每每说起李家儿郎,人所共认的便是痴心专一。
董臻方才以为李澈也是这般,在外头有了相好之人。
若风声走漏,其族内必有执法之人寻上他去,到时鸳鸯两分还是小事,若是寻了由头将那女子打杀才是戳心。
心念纷扰之下,这才引得明心镜变化。
至于为何不点破,反以传音醒告——
董臻两手互搭,眯着眼,在珠帘后喃喃道:“李氏男儿,资质却又突出,还有如此身份……”
他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