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看岳家母子都趴在岳将军的棺木上哭了半天了,这里还有谁比他娘两更想亲手宰了这个畜生吗?”阿九姑娘这时突然说道。
黑煞一听,似乎也赞成阿九的意思,便走到岳鸿面前,将岳经纶托付的岳家枪交到他的手里。
“大侄子!去,亲手为你爹报仇!”旁边的沙老大对岳鸿说道。
此时的多铎全身受缚,几乎动弹不得,任何一个人只要能拿刀枪都能轻易结果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此时,郑成功却突然附到朱青耳边说道,“这恐怕不妥,对孩子对敌人都不妥。”
郑成功想到的是岳鸿虽然有志继承岳家枪的荣光,可是毕竟年纪尚小,背负仇恨和杀人的阴影对他的成长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而黑煞之所以把枪交到岳鸿手中,却不会想到这点,因为他从懂拿东西起,杀风就开始训练他拿刀杀人!而提议的阿九姑娘也是从小受到宫廷迫害,流落江湖,心境自然不一样。
另一方面,对于军人来说,即便是对方战败,也应该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这便是杀人与诛心的问题。让一个小孩去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亲王,这对多铎是莫大的耻辱,当然便是杀不服!
杀不服,不仅仅是对失败者,就连杀人者也背负着不磊落的包袱!
“青龙,我瞧不起你!要么你现在一刀杀了我,要么跟我单挑!”果然,听说要让一个小孩来杀自己,多铎便冲着朱青轻视一笑。
“我不跟你打!”朱青嘴角一笑,走了出去。
朱青来到岳家母子面前,静静地看着岳鸿,这个孩子虽然紧紧抓着岳家枪,手却一直发抖。
“将军,求你了,岳鸿他还小……”岳夫人这时突然请求道,虽然岳家母子悲愤不已,但显然他们还没做好手刃仇人的准备!
朱青微微一笑,摸了摸岳鸿的头,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岳家枪。
“给他解开!”朱青拿着岳家枪转身指着多铎对黑煞道。
黑煞愣了一下,但还是一刀劈掉了多铎身上的绳索和锁链。
“当着扬州百姓的面,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明白自己做了多大的孽!”朱青对多铎道。
“好啊,你跟我打吗?”多铎扯掉身上的绳索笑道。
“你受了伤,我赢你你心中肯定不服。”朱青说着,突然转身对己方将士问了一声,“有谁愿意教训教训这个恶贼?!”
朱青这一问,竟然无人敢应答,虽然他们心中都恨多铎,但是,说道要跟多铎单挑,心里还是掂量着来,而且,真正有实力的将士也不想强出头,就像朱青说的,赢得不君子!
史可法倒是想上,但是也正因为朱青的那番谦让之词而作罢。
正在众人纷纷议论、多铎嘲笑大明无人的时候,秦香楼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我来!”说着,一个蹒跚身影扶门而出,竟是赛时迁!
“时迁!”秦香一看,赶紧跑过去扶住劝阻。
秦香楼的人也纷纷围了上去,赛时迁却全然不顾,他眼睛盯着前方,一撅一拐地走了出来!
朱青看着尚未痊愈却神情坚定的赛时迁,不禁点了点头会心一笑。
“将军!让我来!”赛时迁来到朱青面前说道。
朱青点点头,“拿着这杆岳家枪!”朱青说着,将岳家枪递给赛时迁。
赛时迁接过枪,坚毅地点点头,朝多铎走过去,经过岳经纶棺椁前,赛时迁只是轻轻一拜,然后摸了摸岳鸿的头,向多铎走去。
“给他一把称手的刀。”朱青对黑煞说道,黑煞抽出一把刀丢给多铎。
“时迁小心!”秦香对赛时迁喊了一声,但是赛时迁无暇应答,因为多铎的刀已经劈了过来。
两人决战,一触即发。
“他的伤还没好,你为什么还让他出战?难道对这种人还需要讲公平吗?”秦香来到朱青身边,她眼睛虽然紧紧盯着赛时迁,但是却对朱青说话。
朱青摇摇头,“不尽然,不是因为他俩都受了伤,而是因为时迁兄弟胸中那口气!”
秦香一听,便没有再追问。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围观的百姓把复仇的愤怒都寄托在赛时迁身上。
“他伤成这样,可以吗?”郑成功没有跟赛时迁打过太多的交道,这时不禁担心道。
“你等着瞧吧。”朱青轻轻一笑。
赛时迁和多铎两人斗了不下三十回合,又都是带上之身,损耗相当严重,突然,赛时迁一咬牙,挥枪而且,怒喝一声,“纳命来!”呼声未落,岳家枪已经刺入岳经纶的胸口,这一次,枪头直接刺穿岳经纶的身体,从后背捅出。
“呀啊!”赛时迁仍未罢手,这一刻似乎所有扬州人的愤怒都汇集到他的脚上,踢出这一脚,赛时迁的脑海闪过无数身影,无数扬州惨境……“嘭”一声闷响,赛时迁一脚重重踢在多铎的胸膛,多铎向后倒下,赛时迁顺势一抽,将岳家枪从多铎的胸口拔出。
“噗呲……”一阵血喷,多铎的嘴里、胸口同时喷出血来,不稍片刻,便全身痉挛,挣扎几下,一命呜呼,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围观的众人似乎还沉浸在一场打斗中,但是朱青知道,这其实是释然地表现,人的目标一旦达成,除了兴奋,还有空虚,那一刻,他们绷紧的神经得以释放,包括埋藏心中的恐惧和仇恨。
正在众人静静地观望着死去的多铎时,朱青对黑煞点了点头,黑煞突然一挥手,四周的篷布突然齐刷刷地掀了起来。
“乡亲们,领着你们亲人回去吧。不过在你们带走他们之前,请让我们好好为他们再敬一碗送行酒,因为,他也是我青龙的兄弟,是我青龙的兵。”这时,朱青突然单膝跪地,高举一碗酒说道。
史家军、郑家军、锦衣卫、秦香楼、鲨鱼帮等人也跟着朱青纷纷跪地,为死去的扬州百姓,为死去的将士祭奠。
突然原本渐渐变暗的夜空竟然渐渐有些亮光,因为围观的百姓不知何时也纷纷下跪,更有人点起了烛火。
“走好!”朱青一声呼喊,众人跟着呼喊,一声走好诠释着所有的逝去和祭奠。
全城祭拜之后,百姓纷纷含泪领走自己亲人将士的尸体,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念想。
没有认领的尸体在史可法的张罗和朱青的主持下,在扬州的一座山坡上开辟了公墓,集体火化,并开创了大明朝第一块英雄纪念碑。
沙老大看着纪念碑,不禁感慨,“兄弟们啊,鲨鱼帮是没了,可是你们出来看看呀,你们的这个新家门前刻着‘永垂不朽’呢!”
风雨过后,朱青等人在回到秦香楼,可是秦香楼已经被烧毁了,只有一楼勉强可住一住。
“秦老板,秦香楼还会重建吗?”朱青不经意问道。
秦香搂着赛时迁的肩膀,摇摇头笑道,“等下一个烟花三月吧,那时候的扬州应该春意盎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