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髯须老鬼本来就如铜铃般的眼睛,当场从眼眶里跌落了出来。
老鬼连忙伸出手,接住俩眼珠子,重新塞回眼眶里,他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张曲力。
“姓张的,我在这睡的好好的……”
张曲力面不改色,带着一丝微笑,不紧不慢的道。
“陛下亲自吩咐,自然不可能有假。
当年地祇之乱,你也算是帮过忙,出过力。
所以,我才第一个想到你,是给你好处。
至于你担心陛下只是一时兴起,那你是真想多了。
陛下出身锦岚山,锦岚山周围,有至少上千万饿鬼镇守。
若是要办鬼物学堂,自然不可能是假的,而且必定会投入相当多的精力。”
“你等等,饿鬼是啥?饿死鬼?”老鬼有些震惊,连忙伸手拦住张曲力。
“……”
张曲力的眼皮微微一跳,笑容僵住了。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老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你竟然真的如此老实,一直在这里沉睡?”
老鬼脸面有点挂不住,不过他现在还是更在意鬼物学堂的事情。
“我之前倒是醒过一次,只不过刚睡醒,就见到甲十四在大开杀戒,我就又回去睡了。
后来……后来外面闹腾的不轻,有异变,我倒是有感应。
但是我想想,应该也没我什么事,我就没出来给大兑添乱。”
“你就直接说,你怂不得了。”
“你懂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不行陌路,以我身份,若是来添乱,说不得就会被人利用,干涉朝政。”
“就你?你想多了。”
“姓张的,你什么意思?”
“算了,你还是先去找你的后辈,了解下最近二百年的事再说吧,你要是不愿意出山,我也不是找不到人。”
老张有些无奈,懒得跟老鬼多说。
不过他倒是能理解老鬼,若非他一步一步跟着大兑变化,全程参与了进来,他现在可能也不太能理解如今的大兑。
俞氏也算是本地大姓,历经多场动乱,到了如今,俞老鬼还是有后辈在的。
俞老鬼一听这话,念头一转,客气了不少。
他一挥手,身前便多了茶桌凳子。
“张大人先坐,坐下休息一下,我去去便回。”
老鬼看着张曲力坐下,这才化作一阵清风,出了祠堂。
张曲力坐在椅子上,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忽然笑出了声。
他进来半天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这个老友,倒是比当年好多了。
那老鬼当年还活着的时候,长得丑,脾气也臭,仿佛他娘的全天下就他一个人是君子,一个人是好人,其他人都是坏种。
这死后沉淀了许多年,冷静了许多年之后,反倒是收敛了一点点锋芒。
就是这臭不要脸的劲头,倒是没怎么变。
说实话,老张到现在还弄明白,一个人是怎么又臭又硬又臭不要脸的。
老鬼化作一缕青烟,从宗祠飞出,飞到城池附近,转了一圈之后,也没敢贸然潜入城池。
最后他在附近转悠,很快就找到了俞氏的聚居地,找到了一处看起来条件最好的宅子潜入了进去。
他找到一个看起来地位最高的家伙,化作一缕烟,环绕在对方的脑袋上。
正在打坐的修士,只觉意识忽然一阵模湖,睁开眼便看到他坐在了一座明光大殿里,对面坐着一个双目浑圆如同瞪人,一身绛紫大袍的髯须老者。
“你是俞氏第几代后人?”
“阁下是……”
“连我都不认识了?算了,问你话你就赶紧回答。”
“族谱上第八十九代……”
“还有点事问你,你老实回答。”
……
一个时辰之后,老鬼化作轻烟飘回,落在了张曲力对面。
老鬼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一挥手,桌子上便多了一个被封着的酒潭,老鬼又拿出俩酒碗,拍碎了酒封,给张曲力斟了一碗酒。
“这是我之前自己种,自己酿的酒,现在火气尽消,正是最醇厚的时候,来,张大人你尝尝。”
张曲力尝了一口,眼睛一亮。
老鬼立刻一挥手,旁边密密麻麻的一堆酒坛子堆在一起。
“张大人喜欢的话,那就劳烦带点回去,给咱们陛下也尝尝。”
“俞老鬼,你这前倨而后恭,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此乃人之常情,有何可笑?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大部分都不配我恭而已。”
“你以前但凡是有如今这臭不要脸的劲头,也不会死了。”张曲力有些遗憾。
俞老鬼又给斟了酒,笑着道。
“当年地祇之乱,大兑已病入膏肓,需要有人来点燃血性。
旁人去指着那昏君骂,也只是做无谓的牺牲而已。
用我的鲜血去点燃这血性,那自然是最合适的。
再说,我早就想吐那昏君,吐满朝朝臣一脸浓痰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最后我不是也没死彻底,还化作了鬼物么。
现在连鬼物学堂都有了,我这又有事情做了,不是挺好。”
“看来你已经了解的不少了,后面你最好别急着做什么,再好好看看如今的大兑,再说其他。”
张曲力取出一个令牌,交给俞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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