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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西风烈烈,十余艘战船挂满帆,又借大江之力,直趋涪州,速度飞快。
避在江边的小船上,于德生低头背对江心,直到那些船只走远了,这才重新让船夫出发。
他心里庆幸不已,又道幸亏自己急智,运气又好,接二连三地躲过了张珏派人追杀搜捕。
想必李瑕当年北地谍探而归,也不过如此。
小船继续驶往江南。
随波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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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于德生从重庆到鄂州的路程,顺风顺水,花了八日光景,终于在二月二十三日抵达鄂州。
鄂州码头上一片繁忙,到处可见民壮将粮草、兵械搬上战船,做着出兵前的准备。
于德生穿过繁忙热闹的大街,终于感受到了许久未见的市井气。
不同于川蜀那一片废土,在大江南岸的城池里,百姓才算是有生活的,商人、百工、城中平民走在长街之上,游艺、百戏,从田亩中脱离出来。
于德生喜欢这样的百姓,他们不像蜀民那般麻木,面容更鲜活。
一路进了府署,见到了吕文德。
述说了重庆府所发生的一切,于德生闭上眼,已准备开始听吕文德那些粗言秽语的破口大骂。
吕文德会有多暴怒,可想而知。
女婿范文虎正是在大殿之上被李瑕活活打死,实为他平生之耻辱。
不报仇雪恨如何能行?
然而,堂上却是安静了许久。
“吕帅?”于德生终于没忍住,又重复了一遍,道:“重庆府丢了。”
“你想让老子说甚?”
吕文德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嘴里挤出来的话。
他脸色已然涨得通红。
于德生目光落处,见吕文德那双手上已是青筋爆起,只好将头埋低看着那如小船一般的大脚。
“本打算这两日动身入蜀……不等老子起兵,马千已经把重庆丢了……老子还能说甚?”
“这……确实是太快了。”于德生应道,“吕帅若能急行军至万州……”
“万州个屁!”
吕文德本已不想说话,终于还是被于德生激怒。
“夔州路安抚使都死十日,等老子逆长江而上,行军到三峡还怎么过去?!老子给你三十万大军,你去打个试试!若打不下,让老子撕烂了你可好?!”
唾沫溅了于德生满脸。
他想到这一路而来,行经巴东三峡时那“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的险峻地势,犹觉心肝乱颤。
三峡,突然之间,成了横亘在朝廷与反贼之间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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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江南莺飞草长。
临安。
刚刚加了“平章军国重事”之衔的贾平章公端坐在太师椅上,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
于德生话到后来,渐渐觉得背脊上一片冰凉。
他希望平章公别再用那目光盯着自己看了。
若说吕文德的愤怒像是烈日骄阳,今日平章公的怒意则像是千年寒冰,冻得于德生直打哆嗦。
“你说,李瑕是几日拿下重庆的?”
于德生不敢说,但还是应道:“学生只知,李瑕入合州的次日夜里,张珏便杀了马千,这般算,只用了两日……至于之后夔州路各地如何,学生当时已……已……对了,学生过涪州时,涪州已落入李瑕之手。”
“见过吕文德了?”
“是,吕帅说……三峡天险,他实无办法过去。”
其实于德生认为,吕文德若能在第一时间出兵,不管抵达巴东三峡时李瑕有没有掌控夔州路全境,局势都是比之后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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