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便依郡王之意,请。”
眼下并非战乱之际,车舟劳顿到了地方之后,马上就谈公事,显然是颇失礼数的。
李曾伯却并无怨言,心里是既欣赏又忧虑。
到汉中不到半个时辰,先是见识了李瑕麾下的蒙古骑兵,这是领兵之能;再是不设宴饮的简朴之风;此时径直谈陇西形势,又可见行事作风
旁的尚看不出,但眼前几个细节,李瑕治政风气至少比抑武、奢靡、人浮于事的朝堂好不知多少倍。
“贾平章做事不拘小节。”李曾伯抚须叹道,“想来若换平陵郡王入朝主政,或能一扫沉疴旧疾。”
近来,似乎人人都喜欢骂贾似道几句。
李瑕却是摇了摇头,道:“扫不了。”
“郡王妄自菲薄了埃”
“并非妄自菲薄,是真做不到。”李瑕颇认真道:“在陕川,官员简朴廉洁或能改善风气,在东南,只会惹人耻笑。再说,论宰执之能,我逊贾似道远矣,贾似道在做的,我更做不到。可斋公就不必再哄我回朝了。”
李曾伯愣了愣,惊讶于李瑕如此直言不讳,眼神中泛起深深的忧虑。
李瑕则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革除积弊,也救不了大宋。
盘亘在那的利益阶级之强大,宰相也好、皇帝也罢都对付不了。
不费心力的办法无非是以强过江南的数十万雄兵、完全听命于他的铁杆兵力挥师而下。
不破不立。
至于其它更复杂的手段,他自问不如贾似道。
但走得路不同,也不需要去比。
“说说陇西吧。”
李瑕引着李曾伯到了大帐内,指点着桌上的大地图,道:“如今我们在陇西的势力范围其实只到巩昌、定西一带,换言之,最远只达陇中而已。六盘山我一直不敢取,此为蒙古成吉思汗陨命之地,若取,蒙古虽内乱,必与我们争夺。好在陇西地广人稀,蒙军不多,六盘山仅有一支千人队,此外便是河套西部地域,兴庆府,兴州、凉州有蒙古宗王坐镇。”
“哪些蒙古宗王?”
“阔端之子,兴州帖必烈,凉州灭里吉歹。阔端活着之时,始终担任蒙古西路军首位统帅,册封凉王,经营西夏故地与吐蕃,设府于凉州。十年前,阔端死,其子才干平庸,目前我所了解到的情报,并未看到阔端之子有甚才能。但我预计他们已在汗位之争中选择忽必烈,怕的是忽必烈会遣大将来接收他们的兵马。”
李曾伯是有备而来,抬手在地图上划了一圈。
“经营陇西,若能拿西夏故地,取河套、再拿下河西走廊,据嘉峪关而守,方才能稳固形势”
一如他主张恢复襄樊防御,早早上书自杞国对西南的防御作用,李曾伯是极富战略眼光之人。
虽然还未脱开一个“守”字,但他的防守战略从来不是只着眼于一城一池,而是整个战略形势。
只听这一句话,李瑕已感到了惊喜,意识到这次调任来陇西的只怕是一个战略眼光还要胜于王坚的帅才。
“另有一事须先告诉可斋公,如今在陇西主政的,乃是由北面投顺的名士廉希宪廉善甫,善甫兄有‘廉孟子’之美誉,打点民生钱粮,必能使可斋公无后顾之忧,唯盼你二人能同心契力”
李曾伯早知李瑕会使心腹掌管钱粮命脉,待听得廉希宪其人事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被这般一个厉害人物扼住钱粮命脉,再想做些什么,根本是难上加难。
从保全大宋社稷的心思而言,他已有些不太想去陇西,仿佛不经意间又问了一句。
“却不知郡王举荐何人任夔州路安抚使?”
李瑕坦然道:“大理国岳侯之后高长寿归附大宋,助王师收复大理,此大功,宜重赏,我有意请封他开国侯,举荐他任夔州路安抚使、兼知重庆府,可斋公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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