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出了院沈建功说:“你先跟我买票,我早走早回来。”
“嗯,我等你走了找个地方住下等着博日格他们来接我,沈大哥,你别着急回来,等着明年春天草原上有了花的时候再来。”格日勒说。
“不行,我要亲眼看看找到乌力吉大叔。”沈建功说。
沈建功和格日勒去了车站买票,专门去找了乌日娜,说来真是巧合,乌日娜就是那天带着六哥和大群去了草原找沈建功。所以,沈建功没有找到乌日娜,只好买了车票,他站在车站的镜子跟前,镜子里的人吓了自己一跳,一个满头长发遮住眼睛,满脸的冻伤疤痕,拄着双拐的人站在那。慢说是别人,就是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这是我吗?沈建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沈建功对着镜子说。
“我怎么没看出你变了呢?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瘦了也黑了。”格日勒站在沈建功的身后说。
沈建功和格日勒又转回到城里,由于不习惯腋下的拐杖,沈建功觉得两个腋窝生疼。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找了家饭馆吃了点东西,格日勒让沈建功等着饭馆里自己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袋子牛肉干说:“沈大哥,给你在路上吃,这是商店里买的,没有我们自己做的好吃。”
“我带回去给师娘尝尝。”沈建功说。
“老人咬不动的,你可以泡在奶里,泡软了也很好吃呢。”格日勒说。
离开车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沈建功和格日勒的话也越来越少,沈建功帮着格日勒找了旅馆住下说:“格日勒,我走了你别送,因为我还回来,这是规矩懂啦?”
其实,沈建功自己也知道根本就没这个规矩,他只是怕格日勒送他的时候难受。格日勒好像很理解沈建功的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既然你们北京人有这个规矩我就不送了,我在海日古等着你回来。”
沈建功拄着拐杖走出了旅馆,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格日勒,格日勒虽然眼睛里有眼泪,但她还是在笑着朝沈建功挥着手。
沈建功走到了长途车站,脑子里一直就是格日勒闪着泪花的眼神,心里七上八下,加上脚下那只空着的地方,虽然缠着绷带和毡子,还是疼痛难忍,更让他心里扑通的是,眼看就要回家了,心里反而不安起来,他没法想象师娘和老婆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是什么表情和感受。必定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只有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腋下的双拐还远没有到了听他使唤的程度,走起路来来异常艰难。想象着自己就这样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根本就不敢想下去。自己这样的人到了北京能干什么?难道一辈子就靠老婆养着?即使她没有怨言,他又于心何忍?越想越心窄,最要紧的还是没有回去的勇气。现在,沈建功反而觉得草原更给他安全感。
接近年底,车站的人特别的多,人们背着大包小包的挤在走廊里检票,沈建功只好远远的闪在人群外,因为他挤不进去,人们也用另样的眼神看着他。就是这样的地方有人这么看他,到了北京自己还不成了过街的猴子?老婆是个要强的人,她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呢?沈建功暗自想到。
车子渐渐的上满了人,因为是超员,几乎是不对号,沈建功好容易爬上车,被挤到了车门口。车子开动了,沈建功在人群里站立不稳,现在没有了腿站不住,就是这个双拐连插下来的地方都没有。车子晃晃悠悠的开着,转眼间出了城,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雪,这又让沈建功想起了格日勒和乌力吉,不行,即使要回家也要等着自己能够站起来,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像个包袱似地扔在家里,沈建功想到。
“哎!那瘸子,你往里走走,后面还有人呢!”乘务员说到。
就沈建功这身打扮和状态,他已经告诉人他是处在弱势上,所以,没有人顾及他的尊严好像是顺理成章。但是沈建功还没有习惯自己的地位,他甚至没反映过来那人在喊自己,所以站那没动,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大了,完全是个听天由命的姿态。
“说你呢,你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位置,你往里挤挤,把拐往一边放放。”乘务员说。
这个时候沈建功知道,原来瘸子是自己,一股怒火冲上了脑门:“你喊谁瘸子?”
“我让你往里走走怎么了?”乘务员避重就轻的说。
“我让你再重复一遍!”沈建功说。
“这个人,横在这谁也动不了还不让说。好啦,我说错了,我是瘸子这总行了吧?”乘务员并没拿沈建功当回事,之所以没有跟他纷争看来是不想惹麻烦。
他的话引来大家一阵哄笑,这哄笑声让沈建功涨红了脸,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沈建功坚定了暂不回家的想法,他举起拐杖说:“你叫司机停车!”
“停车?停车干嘛?车开了就不能停。”乘务员说。
“我让你停车!”沈建功大声的吼道。
乘务员也被他的喊声弄的不知所以,他冲着司机说:“给他停一下!“
车停了下来,沈建功走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朝着茫茫的雪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