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杜程松很快收了心思,端起碗来吃饭。
饭后,杜晓瑜亲自去烧水给团子洗澡,水苏和静娘在收拾厨房,廉氏把刚醒来的丁安生抱起来喂了几口饭抱回房去了,丁文章生怕自己留下来会说错话,站起身随意找了个借口跟着廉氏回房。
堂屋里便只剩下杜程松和傅凉枭两个。
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这位未来的岳父正面交锋,傅凉枭就没想着再隐瞒,“杜三爷,别来无恙。”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杜程松心跳猛地停顿了一瞬,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傅凉枭,“你……”
“借一步说话。”傅凉枭淡淡撂下几个字,抬步直接往外走。
杜程松震撼的心绪还是难以平复,但不得不起身跟着傅凉枭出门。
傅凉枭一直走到寂静无人的田埂边才停了下来。
杜程松也止了步,拱手躬身,“草民杜程松,见过楚王殿下。”
“免礼。”傅凉枭顺便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昏暗中看不清楚面部轮廓,那双眼睛却在雪光里亮得惊人。
杜程松微垂着脑袋,“不知王爷为何会在汾州?”
先前杜程松还觉得自己太有眼福,竟然真的遇到了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如今一见某人身上气势全开,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王这是装呢,在那小丫头跟前装哑巴,装乖巧,也不知道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本王的事,无需你过问。”
杜程松纳闷了,刚才那情形,自己分明没把这活阎王给认出来,那他为什么要主动在自己跟前暴露身份呢?
傅凉枭看着杜程松,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让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王爷请说。”
“跟你合作的这位姑娘,她是本王要护的人,往后不管是秘方也好,药材生意也罢,本王希望杜三爷能拿出良心来做生意,否则你要敢钻空子黑了她,本王便让你提前回家颐养天年。”
杜程松脸色有些僵,什么叫做他黑了杜姑娘,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奸商?
再则,活阎王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来,要不是他魔怔了,就是自己在幻听。
“草民不知道王爷这话从何说起。”杜程松也不是那么好威胁的,“草民与那位姑娘总的不过谈了两笔生意而已,草民敢摸着良心说,每一笔生意给她的都是高价。”
“那就再好不过了。”傅凉枭神色淡漠,转身要走。
杜程松突然道:“王爷既然有话警告草民,那么草民也有句话送给王爷。”
傅凉枭没回头,耳朵里却听得真切。
杜程松说:“杜姑娘的未婚夫婿是阿福,不是楚亲王。”
这是在提醒傅凉枭,早晚有一天他的身份会暴露,到那个时候,这天下再没有阿福,也就意味着杜晓瑜再没有未婚夫婿,他们俩的关系终将决裂。
傅凉枭冷笑一声,“阿福也好,阿贵也罢,她的未婚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最后只能成为本王的女人。”
杜程松捏了捏拳,心说这混蛋王爷府上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竟然还连如此单纯的乡下小姑娘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可惜他不是那姑娘的父亲,否则他就算奈何不了楚王,也要想法子膈应膈应他。
傅凉枭眸光清冽,老狐狸,你以为这一世,本王还会允许你将她许配给别的男人吗?
一番言语上的较量之后,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一前一后回了宅子。
杜晓瑜刚好从水房出来见到这一幕,笑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们俩出去做什么?”
“没什么。”杜程松道:“堂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杜晓瑜不疑有他,指了指外面,高兴地看向杜程松,“三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雪一定会停的,果然停了,明早估计路面都通了,得,您也不必担心走不了了,房间已经安排好,您就安心歇着吧,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杜程松点点头,满心感激的同时又有些惋惜,多好的姑娘,竟然会被这么一头饿狼给盯上。
他倒是很想提醒一下她,可惜那饿狼太过凶残,说不得到时候还会把自己撕得渣都不剩。
再说了,活阎王在杜姑娘跟前装小绵羊的时候,那乖巧的样子,连他都给骗了,更何况是单纯不谙世事的杜姑娘呢,怕是早就被活阎王披在外面的那层绵羊皮给荼毒至深,回不了头了。
想到此,杜程松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
杜晓瑜觉得奇怪,“雪停了,再不用担心走不了了,三爷为何还叹气呢?”
杜程松勉强笑笑,“没事,不过是想着京城还有一堆让人头疼的事情要处理,一时喟叹罢了。”
没多会儿,杜程松跟着水苏去往客房休息。
傅凉枭难得的一直坐在堂屋不肯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晓瑜总觉得阿福哥哥今天晚上心情特别好,好像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于是不得已陪他干坐着。
但其实这种坐是很难熬的,因为阿福不会说话,其他人又都各自回房歇下了,没个能唠嗑的人,容易犯困。
杜晓瑜的确是在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勉强半睁开眼,见他仍旧如同玉雕一样坐在火盆前,那么安静,杜晓瑜嘟囔道:“阿福哥哥,你都不困的吗?”
他慢慢抬起头来,唇边露出一抹杜晓瑜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笑意,简直让人恨不能一直沉溺在其中。
应该是错觉吧,杜晓瑜想着,阿福那个榆木脑袋才不会这么对她笑,她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却发现越来越迷糊了,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没等到跟他道别回屋睡觉,直接倒在身后的炕上。
傅凉枭站起身,垂目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心里某个缺失的地方好像被塞得满当当的,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眉梢,见她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他马上缩回手,却又不甘心错失这大好的机会,不过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却是不敢直接触碰了,只是指腹隔得很近,隔空描绘着她的轮廓,隐约能见到那手指有些颤抖。
他们本来是最亲最近的夫妻,相知相守了一辈子,驾崩的时候,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祈祷上苍,让他们有来世,来世他还会和她做夫妻。
可是谁能想到,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直接让他带着记忆重活一回。
能重新遇到她好是好,可没有人能明白他心里的苦和痛。
昨天还跟你白头偕老的人,今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不是失忆,而是你从来没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那种自己一个人守着回忆的感觉,每每想起来都刺得心尖疼。
有时候他在想,若是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多好,凭着缘分与她相遇,心理负担便不会那么重。
可回过头想想,要是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他还能遇到她吗?
拉回思绪,傅凉枭弯腰,准备将杜晓瑜抱回房间。
“王爷。”门外传来一声轻咳,静娘及时地走了进来,木着一张脸说道:“这种事,还是奴婢来吧!”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火盆里加了点东西,导致姑娘一直犯困,这想趁机占便宜的心思,竟然强大到敢在未来岳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了吗?
傅凉枭淡淡看她一眼,眼神里透着警告。
静娘不是不怕活阎王,尤其是这种乍一看没什么杀伤力的眼神,事实上处处透着野兽一样不容侵犯的强势,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就将她当成猎物给撕了。
可是这个时候静娘必须保持清醒并且提醒他,时候未到。否则凭着他那性子,没准自己再来晚些,杜姑娘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白白占了多少便宜,万一王爷把控不住……
静娘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
傅凉枭站直身子,深吸口气,“送筱筱回房吧,仔细照料着。”
静娘很快把杜晓瑜抱起来,她很轻,抱在怀里甚至有种弱不禁风的错觉,这样的姑娘正如同含苞待放的娇花,哪里经得住活阎王那疾风暴雨的凶狠摧残?
静娘不禁为将来姑娘真正成为王爷的女人感到深切的同情和不忍。
杜晓瑜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见自己躺在床上,她懵了片刻,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昨晚是陪着阿福哥哥在堂屋里烤火的,只是后来太困了,所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那么,是他送她回来的?
看了看自己被脱了棉袄只着里衣的样子,杜晓瑜的脸在一瞬间红到耳根,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脸。
“姑娘醒了吗?”水苏端了洗漱的东西从外面进来,笑着道:“静娘已经做了早饭,有姑娘爱吃的鸡蛋羹。”
见杜晓瑜躲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水苏很疑惑,“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晓瑜脸上还是烧得滚烫,怕被水苏看出异样来,索性把脑袋也捂进被子里,瓮声道:“我困,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水苏应了一声,又道:“姑娘,您这样睡觉,会透不过气的,奴婢帮您把被子拿开吧!”
“不用了,你出去。”杜晓瑜的声音含着几分迫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被大人发现,所以忍不住地想要掩饰。
不过她这种欲盖弥彰能瞒得过水苏,却瞒不住心思细腻的静娘。
听水苏说了以后,静娘往食盒里放了一碗鸡蛋羹,来到上房。
杜晓瑜还是躺在床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姑娘。”静娘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走到里间杜晓瑜才拔步床前坐下,温声道:“杜三爷一会儿就要走了,您不打算送送他吗?”
杜晓瑜一下子把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露出几分懊恼,“我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静娘眉心舒展,笑道:“那姑娘快起身洗漱吧,吃了早饭再去送。”
杜晓瑜掀开棉被下床。
静娘去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来给她换上,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昨夜奴婢送姑娘回来的时候,姑娘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刮到了什么地方,抽丝了,今天重新换一套,一会儿奴婢把换下来的拿去补补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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