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瑜而今不过十五岁,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大礼,急急忙忙冲出去把人给扶住,说道:“给大家放粮是因为今年干旱了,家家户户地里的庄稼都长得不好,镇长担心你们吃不上饭,我呢,就是顺便做做好事而已,你们只要记住镇长体恤镇民的大恩就行了,不必跪我,怎么说我也是个小辈,断断受不得这样的大礼,会折寿的。”
被她扶起来的镇民激动道:“早就听说杜姑娘心地善良,常常济弱扶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今年干旱得厉害,就我们那村儿,连河水都快枯竭了,一大村子人全指着村头那口井,偏偏村子里有几个不知饥荒的小媳妇,三天两头让男人抬水回去洗澡。
有几天用水厉害,那井水都见了底儿,晚上好不容易出了点吧,这一大早上就被人打没了,剩下的,全是浑浊的,打上来还得倒进缸里放一晚上才能沉出清水来。
唉,这天也不见下雨,一个多月前我们几个村民还联合来找包镇长,请他向县里反应反应,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哪知包镇长三两句话就把我们给打发了,说天不下雨得怪天,不归他管。
后来我们村里的老人说,这井里没水啊,多半是怪挖井的时候没在里面放玄武,我们又一家凑点钱去买了一只玄武放进井里,可那井里的水也没见涨上来。
有几家吃不上饭的,已经收拾东西逃荒去了,要不是杜姑娘这里有救济粮,我们怕也是要准备准备去逃荒了。
杜姑娘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咱们这些小民给活菩萨下跪是应当的。”
那人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再次跪下去。
后面的人见状,纷纷跟着伏跪在地,嘴里不断地说着感谢活菩萨救命之恩的话。
杜晓瑜呆住了,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百姓一同下跪的场面,那此起彼伏的谢恩声,充斥着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谓不震撼。
杜晓瑜无措地看向一旁的傅凉枭。
傅凉枭冲她点头,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些跪拜大礼,你完全受得。
杜晓瑜心想,自己可还没当上王妃呢,小小年纪受大礼,万一折寿怎么办?
傅凉枭当然不会这么认为,要知道筱筱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如今就算作是这些百姓提前给皇后行大礼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再说,筱筱福泽深厚,自有老天眷顾,前世都能活到七老八十的人,这一世又有他守护,自然能比前世活得更长久,哪有“折寿”之说?
趁着众人不注意,杜晓瑜低声对一旁的傅凉枭道:“你怎么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啊,我才十五岁,你看看那些下跪的,大多数都是老人,是长辈呢,这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傅凉枭莞尔,“你把自己当成王妃看,便会觉得理所应当了。”
杜晓瑜道,“我本来就不是,怎么当?”
“筱筱。”傅凉枭认真看向她,“你说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提高身价往我身边靠,这不就是机会吗?”
杜晓瑜惊了一下。
傅凉枭继续压低声音,“你天性善良,会因为一头牛而落泪,会因为在人家借宿而感恩,乡邻吃不饱饭,你带着他们发家致富,你也会因为薛家兄妹的事愧疚于心,想方设法去弥补。
而今按理说,大旱是天灾,自有朝廷的人会管,桃源镇那么多种田的人家,你自己的药田都已经因为干旱缺水而折损了不少草药,镇民们吃不饱饭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可你还是主动慷慨解囊,把去年屯的粮拿出来发放给百姓了。
这是大善,也是积德,百姓感恩你,你就有了自己的威望,这威望要是越积越高,高到连京城里都人尽皆知,没准比家世还管用呢?到时候我要是提出娶个对百姓有大恩,在百姓心目中威望颇高深得民心的小地主为正王妃,你猜皇上他会不会答应?
再说了,换个角度看,倘若你将来能母仪天下,那么现在做的这些,就是提前造福百姓,不管如何,这些都能成为你日后顺利入皇家玉牒的筹码,不是吗?”
杜晓瑜越听越觉得荒唐,轻嗤,“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下王妃一下皇后的,得亏这里是乡野之地,要换了京城,不定早被人听了去参你一本,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傅凉枭轻轻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杜晓瑜缓了口气,这才看向底下跪着的镇民们,大声道:“大家乡里乡亲的,遇到天灾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大家都快起来,天儿热,早些领了口粮回家去躲凉吧!三天以后,报了名登记过的都记得来吃饭啊!”
镇民们又道了声谢才起身。
杜晓瑜继续发放粮食,傅凉枭也没闲着,在一旁帮忙,时不时地给她擦擦汗。
所有的粮食发放完,已经下晌了。
胡氏做了晌饭,寻思着他们几个因为天热吃不下太油腻的,特地让静娘帮忙弄了几个清凉爽口的小菜。
事情解决了一半,杜晓瑜心情也格外的好,食欲大开,贪嘴多吃了两口,没想到吃撑了,正打算跟程锦绣出去转转,走到拐角的时候,却听到丁大庆和胡氏在花丛边说话。
丁大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三天后开席,到时候连知府大人也会亲自前来,日子我都定好了,你现在竟然告诉我说跟聚缘酒楼没谈妥?到时候宴席摆不出来,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能给我搞砸,你跟我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胡氏抹着泪道:“老头子,你别生气,我再去求求他们就是了,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他们下跪。”
丁大庆怒火更旺,“你堂堂镇长夫人,去给一个酒楼掌柜下跪,像话吗?成何体统!这件事你办不了就一边待着去,我让人去办,到时候开了宴你也不必出来丢人现眼了!”
胡氏不敢说话了,低声啜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如今都火烧眉毛了,你光哭有什么用,以为掉几滴猫尿就能让李掌柜松口给你准备菜肴摆宴席了?三天后流水席要真的搞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丁大庆怒咬着牙,恨得眼圈血红血红的。
“老头子,我……”胡氏哽咽,“我也想帮你把事情给办妥啊,可是我笨手笨脚的,还不会说话,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没本事你还敢一个人去?你就不会回村找老大媳妇?她见识广,嘴巴也会说,有她出面,那事情能搞砸吗?”丁大庆怒吼。
胡氏唯唯诺诺,“我也是想着老大媳妇要在家看孩子,再说,村里到镇上又远,让她跑一趟多麻烦,就自个去了。”
丁大庆快气疯了,“你倒是省事儿,为了省那点钱跟人吵闹不休,如今人酒楼不干,你满意了吧?我看,不如你帮我把镇长的位置都给省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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