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骂了自己一句嘴贱,杜晓骏打了个哈欠道:“我这一路赶来好累啊,小妹给我安排个房间吧,我想睡会儿。”
杜晓瑜见他满身风尘仆仆,俊逸的脸上也露出了倦色,想来为了赶路,中途并没休息好。
点点头,杜晓瑜招来行事稳重的翠镯,“你带四哥去西厢房。”
翠镯颔首,看向杜晓骏,“四少爷,请随奴婢来。”
杜晓骏站起身,跟着翠镯走出去。
这些丫鬟是杨氏精心挑选的,翠镯以前是杨氏身边的心腹,杜晓骏熟得很,当下便没有任何拘束,直接问她:“你们伺候了小妹这么久,有没有摸清楚她的脾气了?”
翠镯想了想,回道:“之前大概是五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并不亲近奴婢们,甚至有意无意地防备着奴婢们。
所以我们几个哪怕挂了名是这宅子里的丫鬟,却是不得近身伺候姑娘的。
跟在她身边,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儿,所以算起来,奴婢还不算太了解五姑娘,就目前来看的话,姑娘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只要真心待她好的人,都能很容易跟她相处。
虽说不让奴婢们随身伺候,但她待自己的下人跟奴婢们都差不多,很少端架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从来都不会一个人独占,总会跟下人们同乐。
但只一点,谁要是欺负了她或者是欺负了她在意的人,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想法子讨还回来。”
杜晓骏听着,唇边慢慢溢出一抹笑意,“我原以为,小妹会随了娘,如今听你这么说来,倒是有几分爹的影子。”
翠镯道:“其实也不怪姑娘会这样,小地方多悍妇,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县城,反正到了哪都能遇到不顺心的事,在没有人保护的前提下,姑娘如果不想法子自保,只怕是早就被人给欺负惨了,哪还能平安活到现在?”
杜晓骏听罢,眼眸里幽深了几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西厢房,杜晓骏实在太累,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进了房就一头栽在大床上睡了过去。
杜晓瑜正打算去找傅凉枭,起身的时候却看到杜晓骏把扇子落在炕桌上了,她见那扇子上的流苏坠漂亮,就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扇面上是一幅落梅图,上题两排小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杜晓瑜虽然不懂画,但是这种画风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她细看了一眼,在右下角找到一枚印鉴,上面有刻着个字:江亦臣
杜晓瑜心想,杜晓骏的这把扇子要么是这个叫做江亦臣的人送的,要么是请他给作画题的字。
没做多想,杜晓瑜把扇子收了起来,打算等杜晓骏醒了再还给他。
之后,杜晓瑜去找傅凉枭,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声,她索性直接进去。
傅凉枭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里面却没人,静悄悄的,她最近在为回京做准备,他也没闲着,记得他说过,她要回京,直接让杜家人来接就是了,他要想回京,却是千难万难,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杀招等着,所以最近一段时日,他都在安排,白天很少在宅子里。
杜晓瑜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坏念头,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于是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进了内室,小心地翻啊找啊,连枕头底下和床底下都没放过。
然而找了半天,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杜晓瑜并不觉得意外,那个人最大的秘密应该就是之前瞒着她的亲王身份了,如今都已经说开了,哪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杜晓瑜正准备把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却在衣柜里发现了一封信。
她心跳得飞快,一点一点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笺纸抽出来,只见开头写着:筱筱吾妻,见信如唔。
筱筱?不该是晓晓吗?
不等她仔细看,房门已经被人推开,傅凉枭走了进来,站在珠帘外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筱筱是谁?”杜晓瑜慢条斯理地把笺纸折起来装进信封,脸上虽然没有情绪,声音却已经透着说不出的冷漠。
他最是了解她,越冷静,就代表着她心里越是狂风暴雨。
“你前妻还是你意中人?”不等傅凉枭回答,她又问。
傅凉枭微抿着薄唇,没说话。
前世他有回御驾亲征,险些死在战场上,怕自己熬不过那晚,趁夜给远在皇城的她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自然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一世,是他刚重生的时候放不下前世,写出来悼念的,习惯了不管走到哪都带在身边,但他没想过,会被她发现。
杜晓瑜本来想把那封信放回去的,想了想,直接当着他的面给撕了,“信上写了什么,我没看,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要娶我,这种膈应人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了,前妻也好,意中人也罢,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后你的王妃只能是我,你认为呢?”
信纸被撕成碎片撒了一地,傅凉枭的双眸始终盯着她的眼睛,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来抱进自己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瘦弱的肩膀,声音低沉暗哑,“筱筱,你信我,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
杜晓瑜沉默,任由他越抱越紧,好久才面无表情地缓缓道:“我不想当替身,如果你这两年待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那我无话可说,你是亲王,你要娶我,我反抗不了,但你想要的感情,我给不了。”
傅凉枭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眸底的浓雾慢慢散开,换上几分宠溺的笑意,“傻瓜,谁说你是替身了?你就是你,除了你,没有人能是你,你也不能是别人。”
杜晓瑜想生气,可是对上他这张脸,什么火都给堵回去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亲热,执拗地把脸偏向一边。
“乖,我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来照顾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回了京城,我再想办法来见你,好不好?”
他说完,再一次将她搂进怀里。
杜晓瑜顿时觉得委屈,“傅凉枭你个大混蛋,这件事要不给我个解释,我跟你没完!”
杜晓瑜正准备推开他跑出去,就听到肩头传来他熟睡的呼吸声。
她心下一紧。
知道他最近忙,但是没曾想竟然能累到抱着她的时候都能睡着的地步。
生在皇家到底是有多辛苦啊,不过是回家而已,竟然难到这种程度吗?
一瞬间,心疼盖过心痛。
杜晓瑜费力将他挪到床榻上躺下,帮他脱了鞋,天太热,就没给他盖被子,倒是拿了扇子过来轻轻给他扇着风。
静娘突然推门进来,杜晓瑜还在给傅凉枭打扇。
静娘放轻了声音,说道:“奴婢熬了一些绿豆百合粥,姑娘要不要现在喝?”
“我没胃口。”杜晓瑜同样放轻了声音,目光落在傅凉枭乌青的双眼上,转头问静娘,“王爷要回去,是不是真的很难?”
静娘怕被人听见,走出去把门关上,这才回来道:“楚王是先皇后嫡子,身份尊贵,如果按照尊卑立储,他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继后和宁王这对母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京城的时候,那对母子就处处算计。
两年前王爷因为放火烧翊坤宫的事情触怒龙颜被赶出京城,对那对母子来说是天大的机会,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王爷再有机会活着回去,这一路上必定凶险万分,所以王爷为了这个,已经很多天没有合眼了。”
杜晓瑜觉得疑惑,“按理说,放火烧皇宫是大罪,王爷为什么只是被赶出京城那么简单?”
静娘犹豫了一下,回道:“因为先皇后的缘故。”
“圣上爱她?”
“奴婢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圣上爱没爱过,但奴婢觉得,他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杜晓瑜越发不解。
静娘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傅凉枭,皱皱眉,欲言又止。
杜晓瑜祈求道:“你告诉我吧,我想了解他,以后才能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静娘颔首,“还请姑娘移步外间。”
杜晓瑜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傅凉枭,跟着静娘来到外间。
坐下以后,静娘才缓缓道:“先皇后出自定国公府秋家,闺名秋霓裳,那时候的秋家还没有勋爵,只是云州的小门小户,当今圣上也还没有登基为帝,封号明王。
秋霓裳有个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马,名为江其佑。
江其佑是个读书人,他在秋霓裳的爹娘跟前立过誓,待到金榜题名之日,便来迎娶霓裳为妻。
只可惜他太过自负了,接连落榜。
秋霓裳对他情深义重,说愿意等。
秋家爹娘却不乐意,毕竟她的年龄越拖越大,如果江其佑再落榜,霓裳就成老姑娘了。
那一年,明王奉旨出巡各州府,来了云州,那江其佑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面见了明王,然后在明王跟前各种吹嘘秋家之女霓裳,芙蓉桃花面,倾城又倾国。
引起了明王极大的兴趣,后来真的找上门,果然见到了那倾国倾城的美人,直接扬言要带她回京。
秋父坚决不肯,说秋家虽为小门小户,秋家之女却宁死不当妾。
明王便当即许诺,娶霓裳为正妃。
等圣旨一下,秋家便再也没办法违抗,只得把女儿送到了明王府。
江其佑立了大功,明王按照许诺,在会试上动了手脚,让他高中。
霓裳知道真相以后,心如死灰,入了王府就从不见笑颜,也不肯为明王生育子嗣,常偷偷喝避子汤,以至于明王的侧妃先生下了长子傅凉瑾。
明王登基以后,霓裳被封了皇后,哪怕成婚多年,容色风华依旧不减当初,圣上每每见她都觉得爱不释手,着了魔一般。
皇长子傅凉瑾十五岁以后,隔三差五就来给皇后这个嫡母请安,原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孝顺,后来宫里就慢慢传出流言,说皇后勾引皇长子。
事实上,是皇长子觊觎皇后美色,数次想玷污她,皇后暗中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但皇宫之中人多口杂,所有的秘密都是瞒不住的,这件事没多久就传入了圣上耳朵里,他怒得砸了整个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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