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弘顺帝的怒目,霓裳显得很淡定,走到一旁把脸盆端过来,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她拧了毛巾,拉过弘顺帝的手替他擦拭,刻意避开被他抓破的丘疹。
弘顺帝使了大力要把手拽回来,却被霓裳死死钳住,声音轻而柔,“皇上这是不想好了吗?”
弘顺帝想到自己满身的疹子,又痒又难受,顿时停了动作,但看向霓裳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如有实质。
“太医呢,你把太医弄到哪去了?”
弘顺帝的神情很是激动,如若他此时有力气起身,怕是能毫不犹豫地先赏皇贵妃几个大嘴巴子。
“臣妾很多年没和皇上这么单独说过话了,太医来了多碍事儿,让他们缓一缓吧!”霓裳浅笑嫣然。
弘顺帝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大怒,“你到底在说什么!”
霓裳笑,也不管他,兀自道:“臣妾记得当年宫廷画师给帝后画像的时候有三幅,一幅是帝后合画,一幅是皇上自己的,另外一幅,就是后来挂在仙馆的先皇后画像。”
弘顺帝激愤道:“那个女人已经被废了,不是什么先皇后,皇贵妃注意言辞!”
“也是,她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后。”霓裳擦拭的动作漫不经心,甚至有意无意地碰到破了的丘疹,虽然不会很疼,但这么弄,感染是一定的。
“当日皇上废后迁棺的时候,臣妾就在想,你既然当众烧了霓裳的画像,为什么不连你和她合画的那一幅也烧了呢?”
弘顺帝青着脸,声音沉怒,“皇贵妃,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也没资格关心!”
“臣妾也一直在想,你到底把那幅画藏到哪去了。”霓裳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臣妾找了很多地方,包括皇上的养心殿,但都没有结果,直到昨天晚上,臣妾请求皇上赐御汤,没想到皇上竟然爽快答应了,臣妾泡在汤池里,看着对面的墙,才突然琢磨出点东西来。”
弘顺帝被霓裳拉住的那只手突然弯曲成爪,想去抓她。
霓裳在九仙山的时候跟着段濯勤学苦练,功夫虽然不及段濯,底子却是有的,哪怕这具身子很柔弱,她也能在关键时刻避让开一些不太致命的攻击。
于是,弘顺帝抓了个空,不仅没能逮到人,那只手反而被她用个滚烫的茶杯压住。
看着他愤怒得快要扭曲的脸,以及急剧起伏的胸口,霓裳笑容更深,“皇上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是荡妇,是妖后,你却在每次沐浴的时候对着她的画像……”
后面几个字,霓裳实在是恶心得难以启齿,“皇上的骨子里还真是贱性不改。”
被自己的女人揭穿最私密的事,弘顺帝有些脸臊,但也不过转瞬就怒咬着牙,“你、你胡说八道!”
“既然皇上说没有,那就没有吧!”霓裳唇角微扬,“反正那面墙的背后,再也不会有秘密了。”
弘顺帝恨声质问,“毒妇,你到底做了什么?”
霓裳伸手拨了拨头上微微有些晃的金簪,不紧不慢地说:“要怪,就怪皇上不该赐臣妾御汤,那地方据说连当年的秋霓裳都没进去过,素来是皇上的御用汤池,可你却因为一时的意动,赐臣妾进去沐浴,皇上就没想过,有的女人,会聪明到让你无法想象吗?我不仅发现那面墙有问题,还发现了墙后面那幅画里的秘密。
把皇室暗卫在各州府的分布图隐藏在帝后合画中,倒像是皇上一贯的作风,不过也亏得你这么做,才能让我顺利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画呢?你把画弄到哪去了?”弘顺帝愤怒得快要抓狂,他想撑起来,却被霓裳用一只手按住,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把头上的金簪取下,指尖灵巧地抠开尖端处,从里面抖出一根银针来,给弘顺帝扎了几针让他动弹不得,之后再慢条斯理地把银针放回金簪里,簪回头上,再对着铜盆里的水面整理了一下仪容,似乎是满意极了,勾起唇浅浅一笑。
弘顺帝双眼瞪得铜铃似的,手也没力气抬起来,只能将眼神化为刀子,一刀一刀地剜在她身上。
“画啊,当然是想办法弄出宫,送给需要的人,哦对了,就在臣妾来养心殿的前一刻钟,刚送出去的,臣妾特意嘱咐过,如果臣妾踏出养心殿的时候少了一根汗毛,就让他们把画送给那个人,我若是死了,那个人便会替我报了这个仇。”
弘顺帝从来没想过皇贵妃会背叛他,那种滋味,比往他身上插刀浇滚油还来的痛苦。
在他的认知里,皇贵妃一直都是绵软懦弱的,那就是朵菟丝花,没了他的宠爱,她很快就会枯萎凋零,晚景凄凉。
所以为了固宠,她只能听他的话,一碗又一碗地喝下那些汤药。
而他也说到做到,只要她肯接受“调养”,他就三不五时地去钟粹宫陪她,这份“盛宠”,宫里多少妃子羡慕不来。
他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听话。
可是有一天,这个懦弱无骨的女人却突然在他面前亮出了獠牙,成了最先背叛他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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