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着骂着,险些把怒火烧到楚王身上去。
江亦臣找个凳子坐在床榻前,亲手将汤药送到江其佑嘴边,说:“都已经这样了您还不消停,想干什么呢?”
“想干什么?”江其佑怒瞪着他,“你瞅瞅我这样,我还能干什么?”
江亦臣无奈,“既然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还不安静下来好好养伤?”
江其佑一抬手,直接打翻江亦臣手里的药碗,大骂:“你也觉得我变成废物了是不是?”
江亦臣抿唇,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了衣袖上沾染的汤药。
江其佑的声音还在继续,“告诉你,老子就算没了一条腿,也比你出息,你瞅瞅你这副模样,除了往家拿银子,你还会做什么?我前些年为了让你成才,供你读书,花用在你身上的还少吗?可你呢,非要装什么清高,还放言说一辈子不入官场,你本事那么大,干脆待在九仙山得道升天算了,还回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如今看着我废了一条腿,你还有脸跑来奚落我?江亦臣,你扪心自问,你有那资格说自己老子吗?”
不管江其佑如何抨击怒骂,江亦臣的情绪始终平静,等江其佑骂得口干舌燥没力气了,他才转身出去重新倒了一碗汤药回来,有些烫,他没直接喂,放在床头柜上。
江其佑看见他就来气,怒喝,“滚!”
江亦臣果然站起身,却是回房换了身衣裳,又端了个脸盆回来,拧了毛巾要给江其佑擦手。
刚才打翻药碗的时候,江其佑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这会儿一股子草药味。
江其佑抬手想把他给甩开,就听见江亦臣缓缓开腔,“谁说我清高不爱名利?我也想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但我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拼,而不是靠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那样得来的名利,我没脸心安理得的享受。”
江其佑啐他一口,“合着我这么些年让你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
江亦臣继续给他擦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前十年平步青云,后十年一落千丈,爹就没细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吗?”
江其佑胸腔里冒着怒火,哪会听江亦臣说什么,却赶不走他,只能闭目不言。
“有人跟我说,欠了债,迟早是要还的,爹靠着女人借来了十年的荣华富贵,也够了,是时候还回去了。”
江其佑一听这话,猛地睁开眼,目光直勾勾盯在江亦臣脸上,“孽障,你胡说八道什么!”
“屋里就我们父子二人,孩儿有没有胡说,爹你自己心知肚明。”
江其佑噎住。
江亦臣一边说一边去看江其佑的表情,见他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才又继续说:“你当初能节节高升,那是因为有人暗中相助,不过帮助你的,并不是乾清宫里的天子,而是来向你讨债的人,人家让你爬高,就是要让你尝尝从高处摔下来摔得一无所有的滋味,偏生爹性子执拗,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一心想着爬回去。
这一次,那人直接给你许诺了高官厚禄了吧,难怪爹会急功近利,宁可撇下同僚也要自己单干占头功,殊不知,这是人家早早挖了坑就等着你往里跳呢!”
刚开始,江其佑还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儿却是全明白了。
他会出事,全都是拜楚王所赐。
包括前些年他平步青云短短十年就坐到了正二品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以及之后的接连被贬,其中都少不了楚王的功劳。
他捧高他,是为了让他摔得更惨。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楚王盯上了。
江其佑想到那天在楚王府,楚王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当时还没往秋霓裳身上想,只想着怕是自己当尚书的时候没尽心尽力,被人揪了小辫子,没成想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楚王挖了坑等着他往里面跳。
江其佑面色青黑,显然是气得狠了,一句话说不上来,两眼一翻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