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死了以后,他才后知后觉怀王来找他的时候是最后一面,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他不希望同样的遗憾再来一次。
杜晓瑜表示理解,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只能说:“你要不再等两日吧,本宫回去同皇上商议一番,尽量为你争取这个机会。”
傅炎双眸一亮,“那微臣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皇上最听皇后娘娘的话,只要皇后娘娘出面,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杜晓瑜没再多留,带着四小只回了翊坤宫。
午膳的时候,傅凉枭从灵堂回来,杜晓瑜边吃饭边跟他提起这事。
杜晓瑜说:“怀王暴毙的时候,他就已经消沉过一次,可见在他心里,是很在意骨血亲情的,哪怕太上皇一开始就选择弃了他,到如今也过去将近三十年了,他挂念着这层亲情未必是坏事,就让他去看看吧!到时候多派几个人看着,太上皇想必也伤不了他。”
傅凉枭淡笑,“我就知道他会去找你。”
杜晓瑜挑眉,“那你这是同意了?”
傅凉枭道:“朕的皇后都开了尊口求情了,朕若是还不同意,晚上怕是连翊坤宫的大门都进不来。”
杜晓瑜失笑,“难为皇上还记得自己吃过闭门羹。”
傅凉枭轻嗤一句,“没良心的小丫头。”
刚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没崩,那几日天特别的热,杜晓瑜不喜欢两个人睡在一起,沾到皮肤就热得慌,某天晚上傅凉枭处理完政务从御书房直接过来,她让人给拦了,推说身子不适,死活不让他进来。
傅凉枭说让太医来给她看,她不让,傅凉枭只好回养心殿。
之后的几天故意没去翊坤宫。
某天晚上傅凉枭回寝殿的时候,掀开被子瞧见小妻子赤条条地躺在里面,一双水灵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带着幽怨,“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去翊坤宫了?”
傅凉枭说:“翊坤宫门槛高,进不去。”
那赌气式的话,把杜晓瑜给逗乐了。
当下想起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傅凉枭看出她在想当初的事,给她夹菜,“还不吃,想什么呢?”
杜晓瑜给他留个面子,没提当初,只说:“我在想啊,太上皇没去给太皇太后戴孝会不会不太好?”
太皇太后出殡之后,傅炎寻了个机会去建章宫。
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仍旧是吴胜,只不过他已经不是太监总管了。
见到德亲王,吴胜行了个礼。
傅炎问他,“太上皇可醒着?”
“醒倒是醒着。”吴胜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就是,不大清醒。”
傅炎了然,“本王进去看看他。”
吴胜出言阻拦道:“王爷,太上皇情绪不稳定,您还是别进去了。”
傅炎道:“本王来之前已经同皇上和皇后娘娘打过招呼,一会儿若是真发生什么,后果本王自负。”
吴胜听到他搬出皇上皇后来,突然之间没了话。
傅炎不再逗留,大步走进建章宫。
太上皇拿着花洒,在给殿内的几株盆栽浇水。
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脱口而出,“老五?”
傅炎面色平静,在他不远处站定,拱手道:“微臣傅炎,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瞬间反应过来,眼底的恐惧消散,放下花洒,接过吴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声音略沉,“你来做什么?”
这样的疏离淡漠,就跟前头三十年没什么两样。
哪怕傅炎早就习惯了,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来看他,换得这么一句话,难免心凉。
“微臣路过,顺道来看看太上皇。”他喉头哽了一下,找借口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
“来看孤笑话?”太上皇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微臣不敢。”
“你要是不敢,今日便不会来。”太上皇的声音加重几分,“你出生的第二日便被送到了德亲王府,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是皇室弃子,这么多年,你恨透了孤这个生父吧?”
傅炎抿唇,不置可否,他的确是恨过。
可哪怕再恨,得知生父身体垮了的时候,他心里涌现的惶恐还是盖过了恨意。
那是对于骨血亲情即将消失的害怕,害怕生父死,害怕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血脉亲人会永远的离开自己。
“微臣今日来,只想问太上皇一句话,当年为什么要杀了怀王?”
傅炎站直身子。
如果说他在跨进建章宫大门之前还有期许的话,那么这一刻,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你是想问,孤为何弃了你在先,还要杀了他,对吧?”太上皇直接挑明。
傅炎宽袖中的手指蜷了蜷,“这么说来,真是你杀了他?”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太上皇的语气里有遗憾,“不过现在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他算是白死一回。”
瞥见傅炎面上的怒意,太上皇问他,“恨吗?”
傅炎低下脑袋,眼圈有些湿润。
恨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杀了生父为亲哥哥报仇。
太上皇看到傅炎痛苦的样子,忽然仰头大笑,他这些日子被体内的东西折磨得生不如死,只有看到别人比他痛苦才能体会到久违的快意。
傅炎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吴胜冲他递了个眼色。
傅炎到底是没开口。
吴胜送他出来,站在门边小声说:“王爷,太上皇之前受刺激太过,脑子不怎么清醒,他说过什么,您就当没听到。”
傅炎没吭声,径直出了建章宫,然后去御书房见傅凉枭。
傅凉枭知道他刚从太上皇那儿回来,问:“如何?”
傅炎沮丧地道:“或许是我一开始就把期望抬得太高。”
“所以看到他以后,觉得失望了?”
傅炎没作声。
“朕之前不让你去看他,就是不想让你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不见他,你还能抱有幻想,幻想其实你在他心里还有那么点分量,见了,你只会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太过荒唐。”
傅炎心如死灰,“微臣来见皇上,是希望皇上在怀笙的事上多多费些心力。”
傅凉枭问他,“你担心怀笙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世,会重走你的老路,一辈子活在仇恨中?”
“微臣只是希望他能有个完整的家。”
虽然他之前很不待见宁王,但稚子无辜,宁王死的时候,怀笙只是个还未满周岁的小婴儿,什么都不懂,不该牵扯进父辈的恩怨里来。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傅凉枭说:“朕会让他活在美丽的谎言里,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配合着演完这一场戏。”
傅炎知道傅凉枭有这个能力说到做到,放了心。
太上皇搬到建章宫以后,霓裳就从来没去看过他,只当他早死了。
中秋这一日,吴胜从建章宫过来永寿宫,传话说太上皇要见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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