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树人看见路旁铺面很多都挂着彩灯笼,虽然大白天的没有点亮,但一眼就看得出是娱乐场所。
而沈福听了这问题,立刻来了精神,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滔滔不绝解释:
“此地乃是苏松两府赶考秀才聚集之所,每到乡试之年,选择走长江水路去南京秋闱的,便在这候船。只是大船要凑够人数才肯启航。来得早的,便在此多盘桓几日。
这附近的堂会,价钱公道,多有本地豪绅贴钱经营,算是跟穷秀才们结个善缘——少爷,斜对面第三家,便是咱自己家开的。”
沈树人点点头,倒也没再横生枝节。无非是一些低端娱乐场所而已,不值得好奇。
……
到了郑家商行,沈树人让人捧了礼物,便径直入内。
郑鸿逵闻报也出来嘘寒问暖,双方虚与委蛇了一会儿,外人见了肯定会误以为两家关系不错。
沈树人知道历史,所以他对郑家除了郑森以外的人,都没好感。
当然,反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沈树人也知道,郑鸿逵好歹比他三个哥哥有骨气一点,历史上没有直接降清,还跟着大侄儿郑森抗清,只是经常明哲保身、出工不出力。
双方先客套了几句沈树人的病情,进屋分宾主坐定,随后郑鸿逵就念念不忘地问起后续安排:
“贤侄这精神看着不错,不过还是要调养……”
沈树人有备而来,见对方终于上钩聊到了戏肉,他也连忙摆出一副感激的表情:
“说起这事儿,还真要感激世叔帮我忙。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就不是读书的料,本就不想去南京,可惜家父严厉,一直逼着我念书。幸亏那日的郎中说我还需调养,又能逃学一段日子了。”
郑鸿逵一愣,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中反转,顿时大喜,对沈树人也放松了几分戒心。
他心中暗忖:“果然是个纨绔草包、不爱读书,坊间关于这小子的顽劣传闻,多半是不虚的了。沈家需要担心的,只是一个沈廷扬而已。”
不过,他虽鄙夷沈树人草包,潜意识里也觉得这小子更亲近了些。毕竟郑家人也都不爱读书,包括他郑鸿逵,平时就喜欢结交狐朋狗友。
理顺了思路后,郑鸿逵还有几分不踏实,又进一步追问细节:
“贤侄,说句不见外的话,以你们沈家的家业,读书还有什么用?难道将来还差你捐官那点银子不成?你去了南京一样可以逍遥,还远离家人管束,你就真心不想去?”
这个怀疑非常合理,沈树人来之前,当然也早就想到了。
所以他只是露出一个男人都能看懂的笑容,假装不好意思地解释:
“唉,这事本不想多说,有些家丑外扬了。不过世叔也不是外人,你应该知道,我前阵子,就是跟家父闹了别扭,赌气之下,不慎中暑的。”
郑鸿逵不动声色地接话:“倒是略有耳闻。”
沈树人:“事情的起因,是我想要一万两买个姐儿做妾,父亲却不松口,还卡我的银子。如今虽然我病好了,那事儿却还依然不肯松口。
要是去了南京,这边又不能给那些相好的姐儿赎身,岂不是要分隔两地?虽说十里秦淮也多有烟柳,但我是个念旧的,总得等这边的放下了,才好动身。”
郑鸿逵一听,顿时又多信了五六分。
原来是在苏州这边还有一群女人放不下!沈廷扬也不让他给那些女人赎身,所以才不想去南京!
但转念一想,郑鸿逵还有最后一点疑虑:“你家怎会在买妾上这般悭啬?”
沈树人装作无奈地叹息:“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家父是为我好。他当初成亲时,还没有官身,家里只是巨富,所以娶不到钟鸣鼎食之家的女子。先妣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宁波府秀才之女。
后来先妣亡故,家父续弦时,因为已经捐了户部的官职,所以我后母的家世反而显赫不少。
家父也是不想我走他的老路,就一直告诫我不许纳妾,也别急着早娶,等将来捐了官再成亲,才能跟高门大户联姻。至于狎玩侍女、寻花问柳,他倒是不管我的。”
话说到这份上,沈树人的语气也像是毫无城府,完全是在跟狐朋狗友聊天一般,郑鸿逵便彻底信了。
明朝是有不少相信自己能高中或者买官的读书人,不急着娶妻纳妾,就想憋到出人头地,再娶个门当户对的。
反正没老婆又不等于不能玩女人,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解决生理需求的嘛。
郑家人彻底放松了警惕,双方又聊了一会儿,沈树人就留下礼物、有说有笑地起身告辞。
郑鸿逵送他出门,沈树人还虚拦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说:“世叔不必送了,小侄还有些事儿,不急着回府,要去码头一趟。”
“去码头?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郑鸿逵随口客套。
沈树人:“不用,小事一桩——家父昨晚写了一封给国子监司业的回信,给我请病假的。今日我家恰好有船要去南京,我出门时就把信捎上了,送上船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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