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敛的神色僵了一瞬,搁在膝上的手也紧了几分。
李京墨语气平静,可眼中如墨般的漆黑神色,竟叫白敛有一瞬间不敢直视。
他对不起自己的弟弟,他知道的。
如今李京墨肩上扛着的所有责任,都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做了逃兵,就把使命和痛苦留给了弟弟。
这么多年,他一边愧疚一边懦弱着躲避。
直到今日,李京墨坐在他面前,让他才开始不得已的直视内心。
可要说后悔吗?
白敛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每次的答案都是不后悔。
他做了逃兵,他躲避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可他也算是自私的为自己活了一回。
所以他不后悔。
哪怕被众人谩骂,让弟弟失望,他还是不后悔。
白敛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腿低声道:「京墨,是我对不起你。」
李京墨摇了头,声音低沉:「我并非是在责怪兄长,只是……你为何不来给我一封信,哪怕是仅仅让我知道你安然无恙也好。」
白敛苦笑了一声:「你若是知道我活着,会对我不管不顾吗?」
李京墨没有说话。
他的兄长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对方一样。
倘若知道兄长受了伤残了腿,他必然是要竭尽全力来照顾对方的。
白敛的想法也正是如此:「哥哥是个废人了,当不了大齐众望所归的储君殿下,也不能再为你撑起一片天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走自己的路,不必考虑我。」
自少年起,作为太子的他,人生便是鲜花满路。
他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太子殿下,是父皇母后寄予厚望的大齐储君,是弟弟崇拜敬仰、无所不能的兄长。
他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循规蹈矩的做着那些,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江山有利于朝廷的事。
要学帝王之术,要学权衡之术,要懂得取舍和权衡利弊……
甚至连婚姻都不能做主。
可没有人知道,越是如山高的厚望,越是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在别人看来鲜花满路的人生,于他而言,却是烈火烹油。
他知道自己身为人子,站在了那个地方,就该承担应有的责任。可既然他都死过一回了,老天也给了他新的选择,那为什么他不能自私一回呢?
白敛看着李京墨,眼神无奈又愧疚:「京墨,我不想当皇帝,我想做个普通人。」
做个有妻有女,可以每日晒晒太阳看看闲书的普通人。
李京墨眉头下压,抿住了唇。
白敛心中有愧,没敢去看李京墨的表情。
他扭过头,看着窗外的艳阳。
院子里风景很好,许迎蓉喜欢花,便在围墙下的角落里种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儿。他的女儿兜兜喜欢到处撒欢,院中除了人来人往的必经之路外,其他地方都种成了柔软的草坪。
这就已经是他想要的生活了。
李京墨久久无话,直到气氛降到极点时,他才轻声开了口:「我只是想来见见兄长,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白敛回过头来,再看向李京墨。
李京墨道:「我人生中的前十七年,都是你护着我的。以后我来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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