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转身看谢星阑,谢星阑这次心服口服,而她眉眼间并无半分得意,只是道:“你那会儿说,傅灵回府当夜,曾有两个侍婢离开过傅家?”
她面色如常,可越是如此,越是显得难以捉摸,谢星阑瞳底深湛,“不错,她们二人是傅灵的贴身侍婢,出府是为了请大夫,先去了南边的妙心堂,结果妙心堂早已关门,便又去了北面的和仁馆,拢共花了一个多时辰。”
秦缨蹙眉,“一个多时辰?”
谢星阑颔首,“若真去了此二处,的确要一个多时辰,当时已是子时以后,寻常药铺早已关门,这两地还有可能开着,我已命人去调查,如果证词为真,那当夜傅灵便未离开过傅家。”
秦缨忧心忡忡,纵然她破解了假山内的障眼法,可难道杀薛铭的还另有其人吗?
正想着,谢坚和沈珞回来了,谢坚脸不红气不喘,手上也拿了个鹅卵石,“公子,县主,这次可成了?”
谢星阑未理他转身便走,秦缨也只点了点头作罢,谢坚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又去看白鸳,“白鸳姑娘,我应该回来的比县主更快吧。”
白鸳哼道:“还不是我们县主想出来的法子!”
她说完忙跟上秦缨,谢坚撇撇嘴,也朝外走。
出来时已近二更,守在外头的翊卫上前道:“大人,忠远伯适才来过,说他在朝暮阁等着您。”
谢星阑挑眉,遂抬步往朝暮阁去,秦缨不知崔晋要说什么,便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朝暮阁之外,只见灵堂内法事未毕,而崔晋怒气冲冲地站在院中,看到谢星阑立刻大步上前,“谢钦使,如今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了?薛家的事可曾查清了?今日是婉儿的头七,你不能让我们对她的亡魂全无交代吧!”
谢星阑冷声道:“十日未至,伯爷急什么?”
崔晋仿佛知道他会这样说,顿时将眉头一竖,“一定要等到十天吗?眼下已经七天了,外面风言风语传得没法听,你却毫无作为,当初还不如将案子交给京畿衙门来办。”
秦缨见崔晋这样恼怒,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先前崔晋虽然着急,却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京畿衙门那赵镰是个什么人,他早该在陆柔嘉被冤枉的时候就看出来的。
秦缨招手叫来沈珞,吩咐道:“去问问府里的小厮,这半日里有谁来过。”
沈珞应声而去,这边厢,谢星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安抚崔晋,他寒着脸道:“案子有进展,却不便告知伯爷,伯爷若无法体谅,那让京畿衙门来查便是。”
见他如此,崔晋更是恼怒:“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当初参了长清侯府一本未成,反倒被陛下斥责,如今说是管婉儿的案子,却是想公报私仇,可怜婉儿死不瞑目——”
谢星阑眼露讥诮,“若伯爷和夫人早些配合龙翊卫,何至于耽误这多日功夫?”
崔晋一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将罪过推到我们身上?”
谢星阑沉声道:“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伯爷不如去问夫人,也请伯爷放心,到第十日时,真相自会大白。”
话已至此,谢星阑转身便走,秦缨几个也随他一道往前院去,没一会儿,沈珞从后面追上来,“县主,黄昏时分杜子勤来过,今日来吊唁的就他一个。”
秦缨看谢星阑一眼,“难怪忠远伯如此生气,你还有两天,若第十日找不到定罪的证据,只怕很不好交差——”
谢星阑蹙眉,谢坚忍不住轻嗤:“好一个杜子勤,在这时候使这种绊子?”
出了府门,临川侯府就在不远处,谢将军府却在御街以东的安政坊,谢星阑翻身上马,分道而行之前道:“让谢坚跟你回去。”
秦缨已经在马车里落座,闻言一把掀开了车帘,“为何一定要谢坚跟着我?难道至此你对我还不放心?我是误了你的事?还是长得像凶手?”
秦缨夺命四问,直将谢星阑问了住,他默然一瞬道:“你身边只有一个护卫,很是不够。”
秦缨一怔,“你这是——”
话未说完,谢星阑已扬鞭而走,秦缨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长街拐角,一转眸,对上谢坚略带笑意的眸子,“县主,说实话小人一开始也不懂公子为何非要让小人跟着您,可小人现在明白了,您就是块宝贝,没有您,案子进展不会这样快,跟着您是对的。”
秦缨哭笑不得,待落了帘络坐回去,谢坚还在自说自话,“并且小人发现您与其他权贵家的姑娘大不一样,她们对龙翊卫,尤其对我们谢氏一脉,是又忌怕又鄙薄,事情要我们干,干完了还得骂上我们几句,但您却不同。”
秦缨抚额,“行了,跟就跟把,我全当是你们好意了。”
待回了临川侯府,谢坚看着秦缨进了府门方才离开,白鸳站在秦缨身边道:“奴婢就说怪怪的,也不知这位谢钦使是什么意思。”
秦缨回想谢坚之言,“或许是觉得我有些用处?”
白鸳闻言立刻道:“您不是有些用处,您是有极大的用处!县主,您到底是怎么想到破解那山洞之谜的,难道又看了哪本奇书?”
秦缨听得头皮发麻,连忙边喊累边往清梧院赶。
……
翌日清晨,秦缨刚起身便听白鸳说谢坚守在外头,她早习以为常,正睡眼朦胧地更衣,又听白鸳道:“县主,谢坚说待会儿请您去一趟将军府。”
秦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去将军府?”她动作加快,“既然要去将军府,便说明昨夜得了别的线索!”
秦缨猜得不错,待出府们见到谢坚时,他果然肃容道:“县主,昨夜得了几个消息,公子请您过府听听看。”
秦缨二话不说上马车,直奔安政坊而去。
尚是巳时不到,第一缕朝阳将将破云而出,秦缨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外之时,只见这府邸比夜里来的时候更为冷清萧瑟,她进门,跟着谢坚往前日来过的院子走去。
大清早的,将军府东侧仍不见人迹,整个府邸静悄悄的,连鸟鸣声都比别处少,她不由得拢了拢斗篷,心道谢星阑整日住在这样的地方,难怪脾气不好。
到了书房,便见谢星阑案上摆了许多公文,见她出现,谢星阑道:“昨夜新得了消息,眼下到了关键之时,既答应你一同破案,便请你过来知会你一声。”
秦缨自是满意,“得了什么信?”
谢星阑面色不甚好看,“其一,这两年汾州傅氏和傅仲明通信不多,当年伺候傅珍的婢女嬷嬷也被送回了汾州,因此这边当是傅灵最为记挂她,但问了其他仆妇,他们都说不知傅珍的近况,我猜傅珍在汾州过的并不好。”
秦缨也点头:“如果过得好,想必不会遮掩好消息,府内仆从又喜欢议论主子之事,那多少都会知道几分。”
谢星阑继续道:“其二,去查傅仲明的人回来说,傅仲明一年之前曾摔断过一次胳膊,因此养伤两月,那段时间鸿胪寺十分清闲,便也未曾影响公差。”
秦缨听得蹙眉,“摔断了胳膊?”
谢星阑应是:“下给崔婉的雪上一枝蒿,便是医治跌扑肿痛的药,此药用在寻常方子里,用量极少,并不能致死,但如果长时间用药,加起来的量便足以致死。”
秦缨道:“可查到他们府里是谁煎药了?”
“煎药之人正是傅灵。”谢星阑声沉若水,“如今的傅夫人,是她们的继母,嫁入傅家已经有八年之久,她为傅仲明诞下了一儿一女,如今一个六岁一个三岁,都还不到十分懂事之时,因此傅仲明养伤时,都是傅灵侍疾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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