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向他解释,甚至难以用坚强的理由说服自己当时的迟疑。
母子之情,如千沟万壑,无法填平。
素手两指微微并,她将脸颊的冰凉轻拭,心梦了无痕。
从黑夜至白天,从薄明晨光至星河漫天,从潇潇雨歇又至艳阳高照,不知道多少日子,付之于流逝的时间里。究竟有多少天过去了,风池没有去想。这些天来,他一直跪在风芸墓前,如同石化。双腿已经没了知觉,他不在乎,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同样不在乎,甚至若这番将自己饿死了,他反而感到分外庆幸。
然而,他的身体就像个意外,刀扎进胸膛会飞速愈合,饥饿感亦会在多日不进食后消失。就连那只黑色的小犬,虽趴在他的身侧无精打采的样子,连续多日滴水未进,同样没有死亡,只时不时发出微弱嘶吼,似乎在留恋风芸的离世,又似乎在感慨风池无以复加的负罪感。回忆,却像春天潮湿季节里那总也干不透的茅檐,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滴落脑海,滴入心田,似乱麻,如梦呓。
“池儿,你看你看,衣服又弄脏了。”
“池儿,别玩泥巴了,快回来吃饭。”
“池儿,天冷了别脱衣服,会着凉的。”
“池儿……”
一遍又一遍的,风芸往昔的音容笑貌在风池记忆深处泛起,她像一阵春风,温暖了他从幼年道到成年的所有时光。
在风池看来,她是一个真实贴己的完美母亲。
她是如此爽朗,她放声大笑时,使人如沐春风。
她是如此坚强,盘膝坐在那里不停修习那总也无法长进的功法,却将眉头攒得紧紧的,腮帮子鼓得溜圆。
她是如此勇敢,面对姐姐的强权,她从未有半点退缩。
她是如此真实,将一腔母爱尽数赋予了和她并无直接血缘关系的儿子。
而风琳则完全不同了,她是那般高冷,出尘,仿佛不是这个人间的人物。
如果可以选择,风池宁可风芸就是自己的生母,和她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从小到大只有无尽的呵护,哪怕一丁点的责备,她也舍不得展露。可现实太无情了,鲜血淋漓,风芸死在他发病时无意识的举动里,这是多么的讽刺,又是多么的不公。
他的心里只剩下恨,恨自己,恨这世界给予自己的一切。
他没有发现,在遥远的角落里,有一双温柔的眼眸在凝望。
他亦没有发现,那双凝望的眼眸里,晶莹的泪珠为他而流淌。
“娘子……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不知何时,姬兴已经站到了风琳身侧。
风琳摇头,半晌,才道:“我要守着他……”
“回去吧,他不想看见我们,守着又有何用呢?”
“他不认我了吗?是吗?”
风琳悲从中来,扑进姬兴怀中,哽咽难平。
“他怎可能不认你,无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有什么误解,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他的生身母亲。”姬兴扶住风琳后背,肯定的说道,“娘子,回去吧,族人还等着你呢,坚强一些。”
片片枫叶,旋转着,飞舞着,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