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路静鸟鸣,翠绿掩映。风池在此绿林中穿行,竟也能感觉到几分清静无为之意,与所修功法相融,与大道相和,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可惜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多久,不知何处传来铜铃轻响,之前那种奇妙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风池轻“咦”了一声,对之前的感受很是依恋,又朝来路返回走了一遍,可惜那片刻安宁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红毛犬不知何时脱离了风池肩膀,在山林中穿梭了一阵,也似乎在寻找什么一般,最后焉啦吧唧的顺着风池裤腿又爬回了布袋之中。
莫非这就是高州曾说起过的“灵气”?风池如此想到,一时兴奋莫名,向着山脊快速走去。
山脊上路径开阔了许多,道路两侧栽种了一些橘子、枇杷、桃之类的常见果树。再往前,一坪不过三丈见方、铺满了细碎石块的简易平台出现眼前,平台之上怕不下二三十人之众,一个个衣衫褴褛,耄耋老人、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牵儿带女的妇孺混杂一处,排着稀松的长队,虽是冷天队伍之中仍有股摆脱不了的汗酸味。
地坪中央位置架着一口老天锅,正在烹煮什么,蒸汽缭绕,充满了烟火之气。大锅旁边还站着两位上了年纪的坤道,二人虽身体硬朗,但并无丝毫法力,穿着单薄的褂子,好像是在维持秩序。
地坪前端是一堵由石头与夯土混砌的普通围墙,围墙前简陋的滴水门楼上挂着一块连桐油都没浸泡的普通木匾,上书“静心观”三字,大门此刻却还是闭合的。风池凝望这座附近闻名的道观,第一感觉是简陋,且越看越寒碜,若非门头上那三个字,这道观与一般农家小院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时,“吱呀”一响,静心观的大门洞开,走出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来,其中一人穿着件宽大的袍子,年约十五六岁,模样清秀,低着头,双手举着一个装米的竹升,仔细一看正是与风池较量过的周姓女子,另一人瘦得像个猴儿,抱着一堆干柴,就是那毛孩了。两人浑不似在芦花镇时那般嚣张,显得规规矩矩、唯唯诺诺的,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一众排队之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集中在周姓女子手中举着的竹升上,竟无一人看向她的面目,当其将白花花的稻米倒入锅内时,很多人不由自主的吞咽起了唾沫。
刚刚经历了极寒天气,这些人虽在静心观的施舍下度过了苦冬,实际仍旧是一群饿痨,米都未下锅就站这等着了。人群中亦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最近一段时间观内发了大善心,煮粥的米由以前的半升提升到了整整一升。
风池在泽南时也曾看过族人种植稻米,亩产不过一二百斤稻谷而已,去掉稻壳所得粳米就更少了,静心观哪来这么多产出周济穷人?肯定是另有所得,否则无论如何支持不住的。他一声不吭站在人群后面,脸上流露出玩味的笑意,一双眼睛在一高一矮的两人身上刷来刷去。
周姓女子将米入锅后就要往回入观,忽觉人群夹缝中某处颇为碍眼,便扭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风池双手抱胸、肆无忌惮站在那儿的样子。她一怔,立刻垂下头来,又觉察到这举动毫无用处,便低着脑袋走到正埋头烧火的毛孩身边,轻轻踢了他两脚。那毛孩烧火烧得正热闹,不知周姓女子此举何意,却又挨了两脚,这才醒悟过来,顺着周姓女子的示意很快找到了风池。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十日前挨的揍都让他产生阴影了。
两人走到人群之外交头接耳一阵,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风池的突然现身,又似乎害怕风池将某些隐秘之事捅出来,踌躇不定。最后,周姓女子翘着嘴巴,很不情愿的冲风池使了个眼色,却不是进观,而是朝观外的一条狭窄岔道走去。
风池挠了挠头皮,见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便绕了个圈,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