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十三郡沦陷,他们经历过长达十几年的被北狄铁蹄践踏的苦,而我的父亲,和我,把他们从非人的奴役当众解脱出来,他们没读过书,并非愚忠之辈,相比与对他们见死不救的朝廷,他们更加拥护的,是简家。”
“且这几年,朝堂不仅常年拖欠他们的军饷,北境极寒,朝堂宁肯为皇后斥巨资修筑一座又一座佛像,也不愿给边关将士们派发一件棉甲,每次与北狄恶战,后方粮草时常供应不上,将士们不仅要面对北狄异族的砍刀,还要忍受饥寒,面对这样的朝廷,如何让他们毫无芥蒂,如何让他们一直保持一颗赤忱之心。”
简迟瑾双瞳如世间最黑沉的眸,掩盖住底下翻腾着的汹涌波涛,“俞珉既想要虎符,我便给他,失去将士们的心,那不过是一块破铜烂铁。”
这个缘由,是唐兮没有想到的。
她没有去过被北狄占据的北境十三郡,没有目睹过血流成河的战争,也没有见过那支号称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她无法想象到会是什么样的绝望才能让那二十万铁骨铮铮的战士们背弃国家,又是什么样的救赎,什么样的信念,让他们追随于他。
但她知道一点,凤家彻底失去了一个世代忠良、为国为民的家族,与之同时,他们得到了一个足以撼动他们所拥天下的劲敌。
银碳火盆被送进来,屋子渐渐暖和起来。
“你何时离京?”唐兮问。
简迟瑾沉默了片刻,环住她腰的手略微收紧,是浓浓的不舍,“明日。”
“这么急?”唐兮惊讶,还有几分她都不曾察觉出来的失落。
简迟瑾却是感受到了,垂眸望着她,剑眉一挑,嗓音低哑含着浓烈的笑:“怎么,不舍得我走?”
唐兮小脸一红,垂下眼去,不想理他。
心底却涌现出一抹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涩。
他此番离去,恐怕再难以宁远大将军的名号回来,前途坎坷,危机四伏,再次相见,不知得何年何月,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兮儿。”他忽然唤她。
“嗯?”唐兮怔怔望去。
“我欠你一场大婚。”
唐兮粲然一笑,眸子含了满天繁星,是简迟瑾时不时都会想起的心悸。
“等你回来,补给我。”
简迟瑾走了,只带了五千兵马,奔赴千里之外的夔国。
次日,光禄勋及其两个儿子无故缺席早朝。
皇帝大怒,以藐视皇威罪派俞太师去光禄勋府上捉拿,却发现往日人来人往的光禄勋府邸已经空无一人。
光禄勋跑了,携带其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离开了上京城。
百官震惊之余,佩服他的决断。
当日他揭发俞珉曾污蔑陷害益勤侯,给了俞珉当头一击,算是彻底得罪了俞珉,此前有宁远大将军顶着,俞珉有所忌惮,不便行动,众人皆相安无事。
可如今宁远大将军带兵走了,以俞珉的性子,只怕要一个一个处理掉那些得罪过他的人。
光禄勋此举,不可谓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