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繁荣热闹,如过眼云烟,虚幻而不真实。
唐兮享受且珍惜着这样的生活,却也清楚,这只不过是暴雨来前的宁静,平静无波的湖面底下,蕴藏着即将掀翻天地的惊涛骇浪。
临近除夕夜,兮语阁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唐兮正伏于书案前作画。
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能照亮世间所有的黑暗,唇畔带着矜持的笑,梳着上京城当下最流行的盘发,珠钗点缀,俏皮中不失端庄,华贵中不失温柔。
窗骤然一响,夹进一股冷风又倏然合上,唐兮眸光锐利,警惕抬眸望去,看到是任桑,她蹙了下眉,复又垂下头去,继续完成未完成的画作。
任桑依旧是一身黑袍,银质面具,走近几步,目光随意扫向她的画,待看清画中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唐兮并未察觉,勾勒着少女的裙裾,出声道:“雁门大人有事?”
默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复。
唐兮也不急,平稳落笔,当他不存在。
火盆中的火舌跳动,将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
“雷戎,死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碳火的滋滋声也不复存在。
笔尖下,朱砂滴落到画纸上,正巧洇在少女的红唇,凌虐而破碎。
“怎么会?”唐兮下意识否认。
他明明两日前还来找过她,还和她借走了她的那柄佩剑——
佩剑!?
唐兮瞳孔骤然紧缩。
任桑抬步上前,将一柄长剑横放在她的案前。
唐兮僵硬的垂下眸去,待触及到那乌青粗糙的剑柄,她眼睛一刺,泪差一点流淌而出。
这剑,便是两日前,雷戎向她借走的。
“他自戕于此剑,了结在唐兮的衣冠冢下。”任桑的声音冷漠而又坚硬,如尖锐的刺一般,刺在唐兮的心口。
仿佛要滴出血来,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小兮死在她的剑下,他也要死在她的剑下!
为什么,他们要让她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为什么……明明他的毒已解,可以像他曾经在地宫里说得那样,玩遍大江南北……
“为什么……”她喃喃道,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望着任桑,眼睛干涩暗淡,如同一汪死水,流淌不出一点眼泪。
任桑望着她如同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沉默了良久,他轻道:“他心早已随小兮而去,能坚持这么久,只是为了完成小兮临终前对他的嘱咐……”他抿了抿唇,声音低哑,“助你报仇。”
唐兮身躯冰凉,仰望着他,愕然,“我不知道这件事。”
“小兮担心你不会接受,并没有告诉你。”回忆起已逝的唐兮,任桑声音有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温度,“她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恐怕坚持不到最后,她便开始安排以后的事情。”
“她知你恨宁阎锡,日后一定会找宁阎锡报仇,她也知雷戎对她情深入骨,她走后,雷戎恐会追随她而去。所以她在与你一起上擂台之前,交代雷戎,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他都要助你报仇,不可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