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朱衣侯忽地扭头看向齐敬之,肃容说道:“此《礼记》所载、圣贤所传,你既是姜姓齐氏,当奉此为修行之渊薮、渡劫之正法!”
“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齐敬之心中默诵一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何曾学过什么《礼记》,更加不通音律,自身所修习的《仙羽经》瞧着也不像是圣皇道统,却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当即暗暗催动怒鹤心骨,用鹤舞的方式将方才听到的那段妙音强行记录下来。
见眼前少年似有所悟,朱衣侯轻轻颔首,转而向邓符卿说道:“邓兄厚赐,邾某感佩!大恩无以为报,便以赤心木的树心相酬吧!”
说罢,祂以双手扯开身上的红袍,将自己的胸膛袒露在外。
众人的目光立时便被吸引,只见这位曹江水神的心口处竟赫然镶嵌着某种异物,形似人心、色如丹火,粗糙表皮上有明显的木质纹理,内里似乎还有明黄色的火焰升腾。
这异物入肉极深,周围与之紧挨着的皮肉皆是火红一片,肌肤底下更有黑红色的根系,宛如血管一般爬满了胸膛。
见此异相,齐敬之与焦玉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之意。
邓符卿亦是目露奇光:“想必这便是赤心木的树心了,你以木心勾连己心,强行纯化自身血脉,如此急功近利,修为倒是上来了,可这与自杀何异?”
朱衣侯盯着心口处的木心看了片刻,抬头微微一笑:“邾某生来血脉稀薄,天资更是鲁钝,为了保住这曹江祖业,不得已行此非常手段,倒让诸位见笑了!”
邓符卿轻轻摇头,感慨道:“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颗木心虽未曾将你的心完全替换,但已然根深蒂固,若要取出,非得元气大伤不可!”
“若不取出,便如邓兄所说,早晚是个火毒焚身而死的下场!”
朱衣侯倒是不以为意,摇头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便邓兄不来,邾某早晚也要行剜心之举,早几年晚几年并无分别。更别提如今得了霖谱,更是意外之喜!”
话音未落,这位曹江水神已是右手成爪,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心口,抓住木心向外狠狠一扯,登时鲜血四溅!
下一刻,祂手里已多了一颗滴着鲜血、腾着热气的赤色木心,心口处则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与此同时,江心亭中就仿佛点起了一个火炉,众人只觉热风扑面,一道道澎湃热力接连向四方席卷。
这剜心的场面着实骇人,齐敬之看得心头一跳,心中滋味难明。
曹江水神之位乃是世袭,外人看着只觉煊赫已极,谁知背后竟有这等辛酸隐秘。
当下只见朱衣侯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剜心甚痛,请邓兄借快剑一用!”
祂说这话,只因赤色木心向内一侧生着许多如血管一般的根须,其中较为细小的大多已被扯断,几根粗壮的则被扯得笔直,兀自探入心口处的血窟窿之内。
“好说!”
邓符卿应了一声,一片桃花瓣倏然显现,三两下便将那些牵扯甚深的根须切断。
朱衣侯长舒了一口气,当即将赤色木心抛向木雕老叟,伸手将那些个断裂的根须从皮肉之中扯出,随即以一大团青色的赤虾子精气封住了心口处的血窟窿。
另一边,邓符卿又唤出几片桃花瓣,将赤色木心稳稳接住。
剑光闪动间,残留的根须连同沾染着血迹的木皮簌簌而落。
不过片刻功夫,赤色木心便被削去了薄薄一层,原本的粗糙表皮尽去,变得极为光滑,内里跃动的明黄色焰光愈发显眼。
邓符卿盯着这枚赤心木的树心,目光渐渐炙热。
他忽地张开嘴巴,一口便将这颗赤色木心吞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