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听了这不客气的话明显一滞,却仍耐心道:“什么风头不风头的,姑姑不懂政事,只是担忧你父皇醒来烦愁,再加重头疾,可该如何是好?你是好孩子,存了孝心为你父皇分忧,但也别给自己不留余地,怪让人担心的。”
“姑姑既然说自己不懂政事,那还是别再言及朝堂之事了。”越王凌然道,“姑姑怕我惹父皇不快,就不怕自己干政让父皇更是不悦么?”
卓思衡发觉自己似乎有了个新爱好,喜欢看人作死。不对,其实是在人作死时,帮忙添柴,于是他非常适时且恰当地开口道:“越王殿下息怒,长公主殿下只是心急烦忧,并非以言涉政,此事干系甚广,为求稳妥,还请听从长公主殿下之言,勿要在圣上欠安之际再添风波。”
劝架的精髓就是主动帮助事态升级,越王不怒,那也是怒,长公主未急,那也是急。
不过现在看来其实是反的,长公主已怒,越王最急,卓思衡给越王挖的第一个坑就是惹怒自己姑姑。要知道皇帝总是隐晦要长公主去参与些模糊了皇家事宜和朝堂之间门的“似政非政”之事,从亲密关系上,长公主也认可自己的身份是皇兄的左膀右臂,可越王偏偏不将姑姑放在眼里,实在是低估了长公主的威仪。
“你若不肯听,那也只派人守住该守的衙门,叨扰未言其罪的臣工家眷之事,我【】朝从未有过,断无此理。”长公主肃容道。
“未曾有过?断无此理?姑姑果然是不懂朝政,我【】朝怎会没有?”越王冷冷一笑,看向卓思衡道,“当年先帝惩治那几个以谏犯天颜之乱臣,便是先且扣押并封其家宅,而后再行议罪,这件事卓司业定然清楚,姑姑不信可以问他。”
深秋的厅堂在此言后便先一步外面的天气步入了严冬。
越王所说的,正是当年戾太子旧臣跪谏获罪一事。
卓思衡当然清楚,但他并不因此而愤怒,因为这个厅堂内,最憎恨先皇景宗的人并不是自己。
越王妄图以言语攻讦卓思衡,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见卓思衡面色微变,甚至还颇为得意。
但卓思衡可以精准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他已经幸灾乐祸至极,显示出的仍然是一副仿佛被羞辱后极力克制的愤怒。
他瞥看长公主,那双与之身份相较显得过于粗糙的手正在微微颤动。
许久,那依然保持柔和慈爱的声音才出现:“姑姑哪懂这些,罢了,你是皇兄最器重的儿子,又交给你如此重要的差事,我本不该置喙,你便照自己的打算放手去做,若你父皇之后有什么不明,姑姑会替你分辨这一番孝心的。”
“多谢姑姑成全。”越王听过见好就收,一面安排方才听令的军士赶紧动身调兵,一面嘱咐手下护送长公主回府,此时确实像个贴心懂事的侄子。
卓思衡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却不住冷笑,虞雍,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捧杀,这才叫真正的捧杀。
他倒要看看越王背后的人怎么替这个蠢货收拾这个已无可转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