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姐惨笑:“我昨天不小心把消息放给了我二表姐,二表姐说要来。我问她什么时候来?她又不告诉我,我只好守在病房门口了。”
陆振中这会儿脑瓜出奇活泛:“你说的二表姐,不会是他,他……”陆振中手指病房,有些说不出口。称呼“太太”太小资,称呼“老婆”略粗鲁,称呼“前嫂子”太恶毒,称呼“媳妇儿”又太亲昵。
“不会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吧?”陆振中到底是陆振中,好歹是被桑白月熏陶过多年的。
路小姐点头。
她喋喋不休地自责,担心二表姐的突然到来,惹恼固执的陈斯麦,给两个人原本就雪上加霜的关系又添寒意。陈斯麦要是撕掉最后的伪装,脱口说出“离婚”,二表姐那般老派保守的女人,二嫁被休,还不当场跳窗?
陆振中侧头眺望病房内。两只眼睛睁得熘圆的陈斯麦一见陆振中,立刻冒出精光,他朝他挥手,露出憨笑,喊道:“我就说门口的声音听着很耳熟嘛。”
“你听到我说啥了?”陆振中笑着走进病房。
“没有。就听见声音了。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陆振中往门口望望。从陈斯麦的床头,是看不到路小姐的。
陈斯麦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他的注意力,早已被陆振中带来的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吸引了。那些都是陆振中买给自己妈妈的补品。吃惯了粗茶澹饭的陆妈妈不爱吃这些看上去很可疑的补品。有些已经开封,陆振中一并兜了过来。
“腿怎么样了?”陆振中避而不答。
陈斯麦笑嘻嘻:“听说我这次住院,费用保险公司全报销?”
陆振中气笑:“我问你腿怎么样了!”
陈斯麦快活地拍拍自己的腿:“腿啊,腿根本不是撞的,腿是吓的。当时啊,路欣然朝我走过来,我旁边正好空了一个座位,我很害怕她坐我旁边,给我看照片,跟我讲她在老家……”
陈斯麦突然住了口,并且脸色瞬间失色。
陆振中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回望。
一个看起来穿得很有年代感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女人骨子里并不老,只是肌肤疏于保养而显得憔悴,头发因为营养贵乏而枯燥发黄。
新鲜靓丽的路欣然怯怯地站在女人的身后,映衬得女人更像是从古早时候穿越而来的。
女人手上拎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编织袋,一只母鸡在编织袋里咯咯嗒地叫,并不住地挣扎。编织袋哗啦作响。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此刻突然变得清晰。
室内,似乎连呼吸声、心跳声都被抹去。
“咕都。”陈斯麦吞咽了一口口水。吞咽声在静谧中被放大音量。
女人舒了一口气。哆嗦着舒气的声音也被放大。
陆振中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他有很多打破当下沉默的话语话术,不过,他哪句都没有说。
这是陈斯麦的时刻。
也是女人冲破重重压力、重重障碍、义无反顾坐火车摸索过来后赢得的时刻。
无比珍贵。
不应该由他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