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靖康元年(1126),我已在汴京西南的郊外,一私学里讲授骈文文法十多年了。来这里上学的孩子大多是附近的一处常平仓的子弟。这个仓始建于太宗时期,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也有一些平民子弟因为“束修”不高来此修学。
大宋的常平仓创建于大宋建国之初,其作用是在丰收年高于市场价大量买进粮食,防止米贱伤农;在欠收年间低于市场价卖出粮食,防止粮贵伤民;在灾荒年间开仓赈灾。起初建在京畿地区,后推广至各路。
向着东北是这个设置精妙的帝国的中心,一百多年来见证着帝国的繁荣和人民的苦难。而我需要做的正是从这东京梦华之中提炼出名篇佳句,讲授给这些孩子。让他们的记忆中留下一抹清雅的回忆——他们的先辈曾在这个地理版图最小,而创造的文化最繁荣的时代,叩响了向人类文明的高级形式探索的世纪之问。他们谱写了一首壮丽的悲歌,犹如一只优雅的天鹅临终前凄美的歌唱,那歌声并不哀婉,彷佛是为了给洞穴中苦苦探求的人们送去智慧的光芒。
不远处,还是那一望无际的青苗……
每年的春天,当农民们在这片土地上播种下那颗孕育着希望的种子,他们便开始了人类迄今为止最为重要的生产劳动——土地耕种。只要悉心照料,这些种子便会长成青青的麦苗。如果没有兵荒马乱的袭扰,再遇到风调雨顺,这些青苗在秋天便长成金黄的麦穗,哺育着这个帝国。这是帝国的臣民唯一能够繁衍下去的生活资料,每一个种植周期都不能发生意外。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灾害都不能发生,一旦发生了,对于一个家庭的苦难将是无法用语言来述说的。
每一年想多收一些,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自从有人类活动以来,农民的生产工具就没有什么变化——牲畜加手工劳动。种子还是那种子,阳光和雨露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唯独影响着他们收入的是可以耕种的土地,每年一地青苗的时候,就是大宋朝进行土地交易最频繁的时候。此时,土地里没有粮食,如果家中没有存粮,那就只能去借贷,等到庄稼成熟了,就用粮食去偿还本金和利息。如果遇到自然灾害,借贷的钱粮根本无法偿还,农民就只剩下土地可以去出售,也就可能有人因此失去土地。
不是秋天成熟的每一颗粮食都是农民自己的,他们还需要向帝国交税。税款也会随着帝国的战略形势发生变化,如果遇到战争,税款就会相应的提高,而且官府还会勒令百姓将粮食送到临近战场的指定地区,当然运送的人力、损耗成本是需要百姓自己承担的。遇到和平年代,税款也未必会降,风调雨顺时政府也会多收一些“宽剩钱”,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或自然灾害。对于普通百姓,一年多收个三五斗也未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无论怎样,这一望无际的青苗都是百姓的希望,虽然不知道成熟的时候果实属于谁,但此刻就是他们的。
大宋的百姓并不富裕,但如果还能勉强维持,都是要送孩子来上学的。因为大宋朝上至宰相下到知县,都是从科举考试中产生的。人们被倡导: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来读书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他们家中的青苗,承载着家的希望。
这些孩子们来这里读书,有如地里的青苗需要得到阳光、雨露和营养。但他们的学习素材却非常有限,科举考试的内容也十分固定,几本儒家经典深深的局限了孩子们对于世界图景的意识表象。而我能为孩子们讲述的就更少更少了。
青苗被寄托着希望,即使这希望是脆弱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从未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