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政局宛如一颗大球,神宗皇帝上仙,原本改革派的力量站在大球的顶部。当老太后扶持反改革派来主政,他们设置台谏官来转动大球。随着大球的转动,蔡确、章惇、李清臣被转离了大球的顶点,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被带到了顶点。台谏们如同刚刚被大球碾压过的蛆虫,他们还要继续转动大球,这样才能把自己也转上去。这些蛆虫更害怕大球会逆向旋转,这样他们又会被大球碾压得血肉狼藉。恐惧驱使他们继续拼命的、不停歇的转动大球,打着政治正确的旗号,实则是要把改革派碾压至死,顺带将自己转上来。然而,已经站在顶点的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发现,大宋的这个大球不能再这样的无休止的疯狂旋转了。在这样一个高速旋转的不稳定体上,安有完卵?遗憾的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们发现他们豢养的蛆虫已经失控,现在的大球谁也叫不停。
司马光奄奄一息之时,将吕公著、范纯仁请至床边,司马光说话已经非常吃力,艰难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司马光操着陕西口音,喃喃的说道:“我时日不多了,朝廷上围绕着要不要改革,党同伐异了二十年,太后也有老的一天,再斗下去大宋就亡了。废了新法带来的问题要比解决的问题多得多,可这些台谏们现在是叫也叫不住啊!太后也听不进去。这些都是我造的孽啊!”
意识已经不再清晰的司马光根本就没有发现此时的吕公著是被人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行至司马光床边的,苍老的根本听不见司马光的声音。只有范纯仁听见了司马光最后嘱托。范纯仁苦涩的摇摇头,心中叹道:“行将就木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有何用?”范纯仁拉着司马光的手,说道:“君实放心!和解的工作我这就去做。”
不久,朝廷下诏:章惇从汝州调任扬州,方便他照顾已经八十七岁的祖父。这是一个重要的和解信号,平衡大球上的各种力量。章惇自汝州赶赴扬州任上,途经开封,却被堵在城门之外“奉圣旨”——当场收缴了知扬州的任命敕书,勒令即刻返还汝州旧任。章惇低身接下圣旨,片刻震惊之后,神情异常镇定,一言不发。章惇的力量从不在言语中,永远都蕴含在纷乱中异乎寻常的理智和战场上令人胆寒的果敢。只有他的儿子章持忿然鸣冤,但章持只看到了父亲忍气吞声,并未看到父亲眼中的寒光,他也不知道以他父亲的韬略,一旦发怒必将是雷霆之怒。
改任是拜谏官王岩叟所赐,他上奏老太后说:“章惇本罪不可赦,汝州知州已经是罪大责轻,不能改任扬州!这是有人想要为章惇翻案,祸乱朝纲。”
太后高氏并未看一眼王岩叟,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准!”王岩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无异于从噩梦中醒来,但发现太后并不理他,便准备退身离去。
王岩叟刚退至门口,太后问:“你刚才说章惇罪大责轻,他罪在哪里呀?”
王岩叟闻言惊出了一身汗,已经顾不上纠结太后问话的含义了,得先回答太后的问题。他结结巴巴的说:“章惇为人刻薄。章惇身居高位,他的儿子们也都是进士出生,可都不曾进入朝廷为官。此人对自己的儿子尚且这么不近人情,能对陛下和天下苍生尽心吗?”太皇太后一脸的不屑,目光再也不望向他。王岩叟只得悻悻的离开了。
在政治的漩涡里,友情变得不堪一击。“乌台诗案”苏轼被贬,章惇挺身而出为苏轼鸣冤叫屈,用衣物慰籍苏轼。如今章惇被贬,苏轼的一封信却颇耐人寻味。信中说:“归隐田园,不是咱俩当年的共同愿望嘛,今天你先实现了,我很羡慕。但恐怕你涉俗事已深,真的可以解脱吗?……”这是政治风暴下的正常反应,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能去一封信已经难得了,不能过多的表达牵挂。当年的苏轼不是连亲友的信也收不到嘛!像章惇一样勇敢的又有几人?章惇默默的读完了信,没有撕、没有烧,小心翼翼的叠进了信封里……
更凶猛的暴风雨发生在元祐四年(1089),司马光、吕公著都已做了古。前任宰相蔡确已被贬三年,突然被指控所作《车盖亭诗》谤讪太皇太后,责降英州别驾,流放到新州监视居住。上次开启此路还是真宗晚年,丁谓与寇准的角逐,把寇准贬到雷州那个到海只十里的地方。仁宗皇帝即位,刘太后垂帘当政,又把丁谓流放到崖州。但那都是对在任宰相的处理,而蔡确已经罢相三年了,老太后的文字狱着实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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