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还是两天?
席振轩已经记得不清楚了,他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困得早已丢失了时间的概念。
开罗市中心爆发袭击的那一刻,他站在繁华的街道上听着枪声四处鸣喝,他身边的路人慌乱逃命流窜,却在下一秒,子弹穿过路人的头颅,鲜血带着脑浆洒满一地,他甚至感觉那液体溅到自己的手心,灼伤了他的手。
逃跑?
也许,下一秒被子弹穿头的就是自己。
更何况自己的父母还在酒店,自己一个人如何逃跑?
在路人仓惶逃跑的街道上,茕茕独立的席振轩显得格外显眼,可那些武装恐怖分子并没有将枪头对准他,而是动作迅速地涌上来挟持他上了车。只是挟持,没有任何有伤害性的动作,所以席振轩立马反应过来,这些恐怖分子在制造恐慌的同时,挟持自己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那他的父母呢?也被挟持了吗?
“我父母呢?”席振轩在想明白这些事后迅速发问。
“别担心,一会儿你就见到你的父母了。”
席振轩不再询问,挟持者用眼罩蒙住了他的双眼,周围一片黑暗,席振轩不知道自己会带去哪里。但是在他的猜测中看来,这件事有一部分可能是冲着他们席家来的,既然只是在挟持自己,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人生伤害,就代表这些人知道席家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是有所可图的,这些人暂时不会伤害他和父母。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有多幼稚,他在父母呵护的太平盛世下安稳度过了二十年,人生平稳没有任何大起大落,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看似太平盛世下,到底活着多少披着人皮的亡命之徒。人命,在他们手里丝毫不值钱,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生死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席振轩和父母被关在同一间牢笼里,比起自己来,父母反而要镇静不少,即使已经沦落到了深陷牢笼的难堪处境,但是没有求救,没有害怕,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平静得连呼吸都变得微薄了。
他被绑在架子上应该快要有一天的时间,这里空洞的出奇,连说话都会有回音,还伴随着阵阵哭声和哀嚎声,令人不寒而栗。
忽然,牢房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席振轩抬起头向门口处看去,看见一团强光在眼前晃动,应该是手电筒照射出来的光芒,对于许久没有见过光的席振轩来说,他渴望这光的靠近,可光靠得越近,越是刺痛双眼。
来人并没有管自己,径自走向父母。他的相貌藏在面具后,缓缓开口,一口纯正的英文,但是他的声音却是粗陋的、干哑的、像是手划过砂纸的感觉。很显然,他的嗓子已经被毁掉了,“席先生,席夫人,原来你们席家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如今出了事,你们的国家拒绝和我交易,也已经放弃救你们回国了。”
席父席母没有说话,席振轩却是不信的,不信京城会放弃自己,不相信爷爷会放弃自己。他的嘴被封上,只能呜咽着发声,却被席父冷喝道:“振轩,闭嘴。”
“他在说什么?”带着面具的人没有听懂席父说的这句是什么意思,转头向手下看了一眼,手下立马道:“他不让他的儿子不准说话,让他保持安静。”
“不让他儿子说话?那我倒要看看他儿子能说什么?”带着面具的人阴冷地笑出声,一大步跨上前,撕开了席振轩嘴巴上的交代,鹰隼的眼神掩藏在面具后面更加摄人,冷冷道:“小伙子,你想要说什么呢?”
席振轩没有说话,他低垂着头颅,额前细碎的发遮住他冰冷的眼神。片刻后,他抬起头颅,冲着戴面具的人厌弃一笑,满是嘲讽不耻,将口中吐在面具人的面具上,随后大笑出声,这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咯咯咯咯笑个不听,竟有种癫狂的感觉。
但是渐渐的,他笑不出来了。
他为他的任性和猖狂付出了代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砰砰两声枪响,面具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面具上的口水,就迅速地拿手机指向席父的膝盖射出两方子弹,鲜血顿时狂涌而出,面具人难听的笑声传来,“喜欢玩是吗?好玩吗?”
席振轩目眦欲裂。
他眼看着鲜血从父亲的膝盖处奔涌而出,眼看着父亲吃痛而骤然惨白的脸色,眼看着母亲心痛到心碎的眼神,眼看着父亲因为自己的任性还受到伤害。
“冲我来!你有什么冲我来!”
席振轩怒目而视着面具人,疯狂地挣扎着想要从绳索中挣脱开来,手腕都已经被绳索磨蹭出血印,可他仍然无法挣脱分毫。
面具人死气沉沉地看着挣扎的席振轩,藏匿在面具后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容,眼睛微微眯起,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冲你来是吧?”
“那,那你陪我来玩个小游戏吧……”
面具人转身走出地牢,席振轩和他的父母也被解开枷锁,由面具人的手下钳制着带出地牢。
地牢空旷幽暗,面具人走到牢笼门口站定,浑浊的目光扫视一番,伸出手随便指了指左手边牢笼里的人,“就她吧。”
那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如花般的年纪,眼窝深邃,鼻梁高耸,是个十分标志的女孩。
可当她被面具人选中之后,眼底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挣扎着不愿意出来,她旁边的中年男人想要护着她,却被面具人的手下狠狠踹开,无比恐惧的少女被拉出来绑在了架子上,席父也被带上前绑在少女旁边的架子上。
“这把枪给你,女孩作为你的靶子,你父亲作为我的靶子。你把子弹射进女孩的手臂里,那我的子弹就会射进你父亲的手臂里,如果你把子弹射进女孩的胸口,我也会把子弹射进你父亲的胸口。”面具人将手里的枪交到席振轩的手里,转身拿过桌上的另外一把枪,“席公子,您父亲的命在你的手上,只要你的子弹都没有打到要害,你的父亲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还会找来医生为你父亲疗伤,你说这个游戏好不好呐?我光这样想着,就觉得很刺激啊……”
枪交到了席振轩的手里,面具人的手下立马拿出枪抵着他的脑袋,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利于面具人的行为。
席振轩垂眸颤抖着嘴唇,右手慢慢握住枪抬起,对着被绑在架子上的少女,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少女看起黑漆漆的枪口准备自己,眼泪情不自禁流了出来,目露惊恐极度不安地看着席振轩,磕磕绊绊道:“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
“振轩,爸就是死,你也不能伤害这个无辜的女孩子!”席父高声将想说的话喊出来,气急得脸色通红如血欲滴,他不希望,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手上沾上鲜血,而且还是一个无辜的人的鲜血。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射进的是席父的大腿。
面具人吹了吹枪口,笑得恶劣,开口说:“忘了告诉你了,席公子,一颗子弹你只有20秒的时间,否则我就先下手了。”
“不要,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放了我的丈夫吧,让我替他,让我替他继续下去。”席母看着已经身中三发子弹的丈夫,心痛得快要晕厥过去,她痛哭地哀求着面具人,希望她能够放过自己的丈夫。
面具人恍若未闻,对席振轩道:“席公子,提醒你一句,游戏开始了。”
“不可以,振轩,不可以。”席父声音虚弱地告诉席振轩。
抬眸间,他又看见少女惊惧恐慌的眼神,在无声地祈求他,祈求他不要开枪。
那个女孩是花一般的年纪啊。
和顾晗一样,她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对不起,席振轩在心里默默地说:为了救父亲,他别无他法。
子弹射进女孩的手臂,带着犹豫和歉意,女孩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惨哭出声。
面具人沉沉一笑,“席公子,好枪法。”他抬手,子弹也射进席父身上同样的位置。
席父痛得闷哼一声,但他很坚强,没有哀嚎,只是轻轻地闷哼,自己咽下疼痛。
可席母最了解丈夫的个性,越是疼痛他越是独自忍受,不会喊出口,所以席母觉得自己的心要炸裂了,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模糊地双眼看向丈夫。
十枪子弹,却弹弹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这疼痛让人难以承受,少女已经痛得晕了过去,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衫。
抬头死死地盯着面具人,席振轩的眸光前所未有的阴沉,不仅仅是阴沉,还透露着嗜血的凶狠和残暴,像是濒临死亡的孤狼喝出的嘶鸣,泣着血带着厉,生生地扼住面具人的心脏,面具人忽然有一种感觉,只需要一个机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需要一个机会,就会将自己拆吃入腹,不留分毫。
他要杀了这个年轻人以绝后患,这是他的想法。
地牢一片安静,面具后的眼皮倏地一跳,漆黑的枪攥在手中缓缓抬起,直指着席父,这是最后一发子弹,席振轩的十发子弹没有一发射进少女的要害处,所以按照游戏的规定,他这一发也不能射进席父的要害处。紧张的气氛豁然散开,所有人面色凝重,不苟言笑,连动都不动分毫,等着面具的这一枪。
“砰”的一声,子弹出膛,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锁在这颗子弹上。
最后一发,父亲要有救了。
然而,当这个子弹贯入身体停的地方却是席父的胸口,所有人的眼底都滑过一瞬间的怔愣,冷风呼呼地灌进密封的地牢,发出阵阵声响,让在场的人都被这股风吹得脊背发凉,如同置身于冰凉的湖水之中。
面具人啊呀叫出声,佯装歉意地望向席振轩,“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的枪法并不准。”
席振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子弹射进父亲胸口的那一刻,鲜血喷薄,洋洋洒洒地染红了父亲的衣服。席父也没有想到,这个子弹地归属是自己的胸口,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看到鲜血狂涌的胸口,嘴角猛地溢出一口鲜血,悲痛地、无力地仰头喟叹一声,似乎是在庆幸自己脱离了这种痛苦。
他看向席母,露出最为惨烈的笑容,“对、对不起你们娘俩,我、我先走了……”然后,最后一口气呼出,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
全场安静。
没有人知道,父亲死亡就像是在一粒复仇的种子在少年的心里种了下来。
这个父母呵护了二十年的年轻人在目睹父亲死亡之后像是突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轰的跪在地上,一步一步跪着前行,来到父亲的身边,紧紧地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腿,哭声响彻整个地牢,徘徊不去、连绵不绝。父亲嘴角的鲜血滴落在席振轩的头上,滑落到地上消失不见,它虽然消失在地面,但真正的鲜血早已全部滴进席振轩的心头。
他陡然起身,眼里流淌着刻骨的恨意,发出一声吼叫,就要向面具人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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