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我想说的。一个人的发展轨迹则于此明了:命运与意志,犹如人之双腿,无论只依靠其中一边,都是无法走到最终的目标的。
“无知命运者,则命运无形伴于其右,他行使了意志,迈出左腿,而命运则推动其右腿,使他前行的目的得以达成。知之命运而全信者,踌躇不前,尽待命运之步,然命运无助力,亦不可前行,此类便只得终日徘徊在迷茫与期待之间。但即便如此,他们所经历的烦恼与苦难仍然不允许我们嗤笑,因为他们在成为那样的人之前所走过的路依旧是伟大的,不负人之名的。
“而知之命运而抉择者,则行之最坦然,他们将因果当作一柄利剑,并用它指着命运的脸,一边走着自己的路一边试探命运(不在乎天生的、他人的,只在乎履行自己的意志的),他们或许不敌命运,但他们并不会就此作罢,而是会坚持到明了自己最后会落得一个怎样的结局,或是亲眼看着自己打破命运的枷锁才肯罢休。
“如你所知,这群人中不乏像巴尔那样的勇士,他们是最为高尚的一匹,就连命运的束缚也不过只能成为衬托他们美德的绿草。自然,这其中还有些性格顽劣之家伙,他们会将命运的从中作梗当作其失败的理由,穷则归咎于命运,达则自恃其坚毅。不过,此类虽有懦弱之嫌,却依旧不难见其勇气之处,实也不辱天之馈赠。唯有那些对自我怏怏不服,却毫无作为而唯独嗔怪于命运者,其行犹不如禽兽。天给了他们能够作出改变的意志,但他们却因自己的怠惰或畏惧等,不愿做出选择,只会怨天尤人,用左腿来践踏右腿。其行犹不如禽兽。”
似乎是觉得依旧不解气,天启还继续怒斥道:
“他们不为正道所容,因为他们才干不佳,又无甚德行。旁人叫他们前进,他们却只会指着周围破口大骂。甚至就连旁门左道都会摒弃他们,因为他的意志不坚定,不安于现状,却又不主动寻求任何改变,收留了也只会是累赘。他们不会有寂灭的希望,只是过着盲目的平庸生活,也不会再有改进的可能,世界上对于他们不会有记载:正义和慈爱都轻视他们。就连罪恶之徒和迷茫之人都看不起他们,因为前二者都还尚有自夸之处呢。”
“他们的确是可恨的,但假若天当真就是让他们这样做呢?”
“你的提问并不愚蠢,仅仅是出自你的善良和单纯。但我且问你:假如天让你自怨自艾,你可会吗?”
“不会。”
“天让你一败涂地,你可认吗?”
“不认。”
“天给你功成名就,你可信吗?”
“不信。”
“所以你的自由意志是强大的,你的左脚踏得更有力!你朝着重物所趋的中心走,且永远不会辱没自由意志。”
“那如果天给了我薄弱的意志,我又当如何?”
“意志是可以磨练的,亦是可以索取的。上苍并不吝啬,人苟欲之,则天将予之,在人之自求而已。”
“我在这方面的疑问虽没有解决,但我的困惑却消失了。”
“这是自然的,因为论述的答案本就无对错之分。”
“走吧,”天启起身招呼周殊宇道,“紫阳已经完全升起,趁着光还在,我们应当为眼下抓紧时间。”
“我稍后就到。”
“去吧、去吧。你的挚友也正迎着光芒而苏醒。”
……
“好吧,的确是一场深刻的谈话。可您难道就不好奇,为何他会抛下自己的朋友,而独自前来呢?”
“呼。”天启长舒一口气,许久没有这样严肃地与人交谈,竟感到有些疲倦了:
“用思维去论证思维的真理性,这其实是完全不现实的。论证思维的思维本身,是否牢固,是否可靠,是否又具有真理性,都是有待商榷的。好比我的思维充其量只能作为他的参考一样。重要的,他想知道的,以及他想得到的,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摸索。
“你我都懂得的这个道理:唯有实践才能论证思维。而实践就是选择、以及践行选择——走向自己的命运。他很聪明,知道与其纠结于思想的斗争与纠结,还不如先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若非他的困惑已经累积到需要通过深思和求问来消化不可的地步,他也断然不会独自来找我。看着吧,周殊宇的思维就是从过去的实践总结出来的,困惑也是自其中诞生。如今,疑云大都消散,这份实践的结晶也已然化作为他下一个阶段的动力,成为他迈出下一步的关键。
“抱歉,说得有点远了。简单来说就是——这是他的选择。提利亚,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