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私心上讲,他一开始也希望亚特拉斯能够看到阿伯霍斯不光彩的一面。但,却并非是以如此露骨的方式。更何况,如今看来,阿伯霍斯所做之事,恐怕比自己从前所想象的还要肮脏得多。
诚然,那个人的话不可尽信之。但亚兹拉尔与马利克的尸首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要说阿伯霍斯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这份欲盖弥彰的愚昧,恐怕就连本人都看不下吧?
“无妨。”亚特拉斯却回头笑道,“这里不是还有一些收尾工作吗?先处理完再说吧。”
“嗯。”
心月狐、庐江之事,如今也算尘埃落定,是时候该了断了。
为了安葬亚兹拉尔与马利克,特寒里亚主动提出先将他们的尸体收好。待一切妥当后,亚特拉斯才开始唤醒先前被自己击昏的三人一鬼。清醒过来的众人也很快就弄清了眼下的状况,姜衍和宗政华伦一言不发,只是神情各异地看着温弃尘与佟真恦。
“没想到所谓恶鬼,竟然是你啊,嫂子……”
温弃尘低头看着石块,面如平湖,不失往日沉稳。佟真恦则恶狠狠地诅咒道:
“哼,难怪那老鬼一直不肯让我们见面,原来是怕我杀了你。”
“当年我,实在没想到会害死师兄的……”
“你还有脸提尚卿!”佟真恦心中窜起一股无名业火,一挥手就准备取温弃尘性命。
后者并没有反抗,一来,是愧疚作祟;二来,在那两位的注视之下,这种徒劳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冷静。”亚特拉斯用声波震碎了佟真恦的攻击,随后转头看向宗政华伦,“你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政华伦谈了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段河间三大势力之间的羁绊与往事:
河间,萧魏之粮仓,世代功勋王侯烈将之封土。
所谓历代功勋王侯烈将,指的便是初代河间王萧泽权,与宗政家初代家主宗政东恩。
将他们分封在一处的原因也正如民间所流传的那样,无论是战功赫赫的河间王,还是世代名臣的宗政家,都是魏皇需要勾结与提防的对象。
——沃土以示皇恩,共治以均二势,是谓此理。
但即便如此,历代魏皇仍不安心,皆视河间二家为皇族天权的最大隐患。
为了改变两大势力反而日渐亲近的关系,先皇昭帝萧洪禹特许叶赫佟氏定居河间。
叶赫佟氏,乃是北方叶赫河边一支以妖术而闻名的世家大族。即便还远远比不上河间二家,但放眼整个北域,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彼时宗政家少家主宗政尚禄的长子出生,考虑到圣上的旨意,当代河间王萧方明和宗政家家主宗政纵贤便借此邀请了佟氏部分重要成员前来河间,并举行了极为盛大的仪式。由河间王府王长子萧景洵亲自主持,宗政家也唤回了宗政尚禄在道家修行游历的唯一的亲弟弟,宗政尚卿。
仪式倒是一切顺利,歌筵酒席、八音迭奏,三大势力其乐融融,宗政尚卿甚至亲自为兄长的长子取名——
“承我华汉之重器,就名华伦吧。”
若是故事就此作结,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只是,宗政尚卿在典仪上与佟氏的长女佟真恦一见钟情,两人当即便决定,待佟氏安居河间后,便向各自家族正式请婚。——对于这场联姻,无论是宗政家还是佟家,甚至是河间王府,都十分满意。
可任谁也没想到,与宗政尚卿一起修炼,也一同归家的师弟温弃尘,竟也喜欢上了佟真恦。
所以当宗政尚禄兴致冲冲地将与佟真恦已定终身的消息告诉给他后,后者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那毕竟是他师兄,温弃尘最终也只是笑着恭喜了宗政尚卿。而遗憾的是,曾经就孤僻扭曲的他,却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在那个魏皇对河间二家之难人尽皆知的时代,温弃尘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疯狂决定:
他一边劝宗政尚卿与佟真恦早结良缘,一边暗中向魏皇禀告此事。
自以为找到河间要害的魏皇不禁大喜,对于佟氏迁居一事,足足又拖了一年多。
直到佟真恦诞下一女后,魏皇才正式宣布,为佟家长女与河间王府王长子赐婚。
权大势大者,但毕竟身为人臣,三家之主都只得唯君命是从。
……
但年少的风月,却总不避讳高高在上的金乌。
为躲避三家的追兵,众叛亲离的宗政尚卿只得携带妻女东躲西藏。直到避无可避的他们来到当时正有些起色的庐江郡,庐江苏氏家主看他拖家带口,落魄不堪,便为他们三人提供了些许庇护。
这个苏氏,虽颇有名望,但毕竟只是个文官世家,若是追兵硬闯,恐怕也难以招架。
宗政尚禄也明白,此事是魏皇挑拨离间的最佳契机,他必然会派人追查到底。女儿和自己,已经被逼入死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活得下去。
三思之后,他趁着佟真恦熟睡,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带着女儿在一个没有风雪的冬夜离开。宗政尚禄在最终关头找了自己在道家的师傅,第五攸之,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女儿,并为其隐匿姓氏,改为郭。
自己则在不久后返回家族,于祖寺祠堂前自杀。
……
“这便是,南鸢的身世。”宗政华伦笑着说完过去那些荒谬而俗套的往事,眼眸中却闪着一丝泪光。
从前姜衍大概也能猜到,总是能够受到师祖特别关照,又能常常引得范阳节度愚弄的郭南鸢,真实身世一定不会简单。但却也没想到,竟会是涉及到河间三家这般复杂。一向以泰然冷静著称的他,此刻声音也不禁颤抖:
“这么说,你算是南鸢的……表哥?”
“是。”宗政华伦坦然道,“当然,这个事实,她永远也不会、也没必要知道。”
“再之后呢?”特寒里亚又问出了最为核心的问题,“既是三家的矛盾,那庐江郡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再之后的事情,不就正如你们如今所见吗?”佟真恦又说道,“夫君受人陷害自缢而亡,叶赫佟氏的女子自然不会独自苟活。与萧景洵大婚前夜,我也准备自刎随尚卿而去。”
“可就在那时,一个鬼魂般的难人却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
###“残酷而专横的焦虑,把自己的黑旗插在我低垂的头颅上”
“这么急着寻死,就不想为你夫君报仇了吗?”
恍若凭空出现的声音着实吓了佟真恦一跳,她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又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
说他是男人,也仅仅是通过耳膜振动,大脑判断得来的结果而已。这充满磁性的声音尽管突兀,却好似梦境那样温柔而遥远,让佟真恦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中的短刀。
“什……什么意思?”
“我能赐予你力量,能够给予他人痛苦的力量。”
不知为何,这听起来像江湖骗子一样荒谬的话,却宛如真言般顷刻间抚平了她全部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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