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清脆、响亮、悠扬的步伐,渐渐向人群逼近。那些带着假面的人群也非常自觉,十分谦卑地让出一条通往篝火的宽敞通道。
扎根于鲜红的木炭上,篝火远远地便探出柔和的火苗,在他手心间谄媚地讨好,像是一条忠心的老狗,小心翼翼地牵着周殊宇的手,往它的方向走去。
看着这战战兢兢的火焰,周殊宇不由得冷笑一声。
火焰一下子瑟缩起来,畏惧的情绪也刹那间就在从人群中蔓延开去。不过大概是碍于心中的更深一层的恐惧,那些顶着面具的家伙竟毫无例外地都选择了强行保持淡定,因此也更像蜡像。
“先,先生……”
始终紧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全身都为巨大的未知而压迫得颤抖,这剧烈的颤抖甚至将原本贴在他头部,以充当脸皮的面具都甩掉在地上。他全然没有在乎那张突然露出的丑陋至极、甚至带细细的触手的面孔,而是自顾自地拼命求饶:
“如果……您不满意,我们,我们可以再准备一次……只要您,您能再给我们一次机……”
断断续续的字词还没拼凑在一起,侍从便被周殊宇操控着来自篝火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周围的人也都痛苦地跪倒在地,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如此这般,只是在为自己充满极苦的未来求情。
事实上,作为罪魁祸首的周殊宇,心里也是一片茫然,他并不想杀掉那个侍从,刚才的行为——完全是他在听到那些话后下意识就给出的反应。
只是,看着那尊融化的蜡像,他莫名觉得很开心,很畅快。
再看着缩回原位的火焰,以及匍匐在地的众人,他理所应当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以及,对于眼前这群自以为是的蝼蚁空前的厌恶感。
“猖狂,猖狂又自负,一团火都造不好,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向我继续索要机会。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只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不是从他嘴中说出的话。
“沉默是没有用的……从你们身上反射回来的声波,已经向我告密了你们谄媚又愚蠢的心声。”
——这也不是。
“你们的态度着实倒人胃口,但我还是决定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面对真理与未来的机会。”
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回荡中寂止,人群中顿时又充满了轻松的笑声。你看我、我看你,相视而笑,似乎都在嘲笑方才的神经过敏般的紧张和卑贱。
暗金色的神力犹如流水般从自己掌心泄出,周殊宇亲眼看见,冰冷的神力将人群彻底吞噬时,他们便不住猛地颤抖,那非人的颤抖甚至能让空气发出卑微的哭泣声。深红的光穿透了黑色的帷幔,像是一柄染了血的冰刀,在暗红的光芒四处挥砍时,它们脸上此刻满足的笑容清晰地出现在周殊宇的眼前。和身边。
砰、砰!咔、咔……
清脆的敲击声从上方的四角传来,如果不是玻璃的破碎声,那就是此处空间即将崩溃的征兆。
“爱丽丝在催了啊……”
一道骇人的雷光后,这里堂皇又丑陋的一切——包括那些人,那团篝火,甚至还要支撑着一切的空间——全部都化为乌有,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
无边际的黑暗中,周殊宇终于看清自己脸上的假面。这世上无论无论多么天赋异禀的作家,无论用复杂绚烂的词汇,恐怕都无法将这具假面的荒唐描绘出来。它啊!即便是放在在刚才那场没有下限的化装舞会上,也会显得过于出格。荆棘,黑色的蝴蝶,金色的触须。
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禁感到惨不忍睹,下意识就闭上双眼。在他主动的请求下,四周也随着他闭合的视线回到了最原始也最纯正的黑暗之中。
除了……除了一个闪烁的苍白光点……
在悄悄记录下一切后,它永久地熄灭光芒,离开,并将自己标记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