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还要送茉莉小姑娘上学呢。
顾童祥知道这个道理。
“你看，我弟弟也赞同我的观点。请一天假好了。”顾林立刻闻声附和。
爷爷只说搬去日本不行，并非搬家不行，这里的口气很微妙。
从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到脸上长着皱纹的年过花甲的老头。
她震惊的微微张了张嘴，朝顾为经递出了一个明显蕴含幸灾乐祸意味的眼神。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和曾经千里之外酒井大叔躺在史密斯机旁边健身椅上，死猪一样晃悠着白肚皮，面对想要让他加练有氧的健身教练，拼死不从的神情。
让他到学校里，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说是有事情找他商量。
“我以前不想走，一方面是觉得，这毕竟是祖业，我们家在这个行当里干了十几代人，光这个书画铺，也开了上百年，在我手里断了，终究心里不是个事儿。另一方面，我是觉得，你父亲做金融投机这种行当，虚飘飘的，没个着落，成败都快。”
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从点烟器接口转接P3进去的刘兰芳的《杨家将》，顾童祥板着脸开车，时不时偷偷通过后视镜瞄一眼顾为经和顾林。
“酒井小姐家里是有钱，人家有这个心意，我们感谢。可咱们家也没有穷到要饭的对吧？你们还没怎么样呢，就住人家女孩家里，像什么样子呢。人家不在乎一套房，也可能根本不在意这点钱，但这是原则问题。她们好心，我们不能不懂事，不能占人家酒井小姐家这个便宜。否则，以后，你们两个孩子相处起来，心中总是差了一口气。”
可顾为经还是觉得有些慢了。
开着面包车帮家里拿货了。
这事儿也不急，大不了改天。
“不，我还有两个多月才满十八岁，不能开。”
很多年纪比顾为经还小的未成年人，都已经开始在家长忙的没功夫的时候。
河两岸的店铺里。
他可记得大人说，当年父亲想带着刚出生的他，去法国生活的时候，顾童祥可是梗着脖子，拍着桌子嚷嚷，要是没有人继承这间祖宗传下来的产业，在他这代人断了。他就转头就去跳仰光河的呢。
顾童祥自己也在这里出生。
儿孙自有儿孙福。
如果人人都被违反规则当作常态，国家又怎么能够变好呢？
“随你，你们这代人啊，就是温室里的花朵，遵守规则是好的，但生活也需要打破秩序的勇敢不羁。不能真的把自己过得和无趣的和尚一样。学习和绘画是生活的一部分，又不是全部。”
老爷子在心中悄悄想着：把孙子送走就好了，送走就好了，送走就解放了！送走就没有人搞加强练习了。
他望向窗外的雨水，思考着今日的安排。
顾童祥的语气坚决。
顾童祥思索了片刻，用手掌重重敲打了一下方向盘。
顾为经思索着自语。
一想要被孙子监工下，度过一整天暗无天日的绘画时光。
顾童祥披上一件大衣，晃着腰走出了餐厅，“你爷爷我当年，去打拼去乡下收画的年代啊，要是什么事情都按规矩傻了吧唧的……”
“正好，大家都呆在家里，我可以给爷爷再抽时间补一下课。”顾为经接着说道，“这几天那几幅画出来的临摹作品，我都批改过了，但我觉得《山石谱》方面的知识要点，吸收的不是很好。要是正好空下来，我可以一对一盯着，把前几天临摹的画作，全部从头到尾再画一遍。”
“事先说好，再加每天的临摹任务，我可真吃不消了。不管你怎么说，我就这个能力，再画，就要画得手抽筋了——”
闻言，
正在里面收拾厨房的婶婶，闻言立刻皱着脸，探出头来训斥。
她可清晰的知道，这家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书画铺，在爷爷心中的份量。
顾为经轻声开口，说出了他昨天时坚定下来的想法。
顾童祥如今笔下的国画作品，技法层面已经能稳定在了LV.4（4700/5000）左右的面板数据。
他知道爷爷的恋旧情节，所以特地把那个天各一方分离了很多年的老爹搬出来。
真正沉浸入全部心神的作画，是一件能够让画家非常有满足感和兴奋感的事情。
他也不想，一大早就把阿莱大叔从孤儿院那里指挥过来，就为了接他上学。
顾童祥叹了口气。
“是该走了啊。”
“批评你什么？批评你想往高处走，想过更优渥的生活么？你爷爷还不是那样的老顽固。”
“搬家？”
顾为经对父亲没啥太深的感情。
顾为经一出生没多久，他老爸就直接润了。
顾为经过去十八年除了打电话，就没和父亲真的见过几次面。
几乎已经回到了和十年前，顾老爷子绘画状态最巅峰的年代一致的水平。
要顾童祥同意搬家，不是要了老爷子的老命么。
在顾童祥的辛勤保养和更换老化的橡胶密封条之后，它依然维持着很高水准的隔音水平。
顾为经却是一个骨子里很愿意遵循法律规则和法律秩序的人。
“别看获得去法国工作机会时，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过几年，还搞不好是什么样子呢。而我们家这家书画铺，嗯，这体量咱也别说是什么生意人或者文化人给脸上贴金了。我们爷孙心里清楚，咱家原来干的买卖和人家正经的高端画廊产业不搭界。咱就是个小手艺人罢了。”
顾童祥猛然觉得菊花一紧。
“对了，爷爷，我昨天想了一下，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答应。”
自家孙子如今这么出息，他现在东方式家长鸡娃的心，也开始慢慢的淡了。
车厢里的氛围，几乎瞬间就静谧了下来。
但身体实在不以精神意志的转移。
而他们脚下这片土地，则是到处都是例外。
“越快越好，就这个暑假，就定机票走。”
说实话。
“你爷爷我现在可签了马仕画廊，今年下半年，马仕画廊的英国分部，有个和《油画》合作的新纪元艺术发展计划，我想参加。也算给你探探路。”
顾童祥似乎早在顾为经开口以前，就非常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