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方是留下来整理他的行李,他将入住庭院大门左侧、也即与健身房隔着一条青石主道的守卫室建筑。
伊悠然四人带着阿尔法从庭院大门出去,门外是绿油油的学校操场,除了中央被修得平整外,这里处于依靠着街上居民后花园围墙的操场边缘地带,有大大小小的坡,其中一个最大的坡上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座落着粉红色的“爱丽斯幼儿园”。
这里不会有机动车,连自行车也不会有,操场的北面是各家各户围堵十分紧密的后花园,东面尽头是学校的围墙,西面是私人地产两大别墅所在的小南山脉,南面是骄阳中学巍峨的教学楼,三面都被围,孩子们上学十分的安全,即使年龄很小也不需要接送。
去小南山也可以从西街过去,但只能到达小南山脚。
由庭院大门出来,可以直达小南山的半山腰,不仅省路省力,还十分幽静,空气也很清新。
伊悠然把阿尔法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通常她不会这么做,因为阿尔法和她一样也有洁癖,但今天方是从他的“管家百宝箱”里翻出四只布扎的小靴子给阿尔法穿上防止泥污,阿尔法走在野外看上去十分惬意。
扫墓总是令人心情沉重的,尤其当那长埋地下的逝者是陨殁于韶华之年。
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新得的麟儿才不足一月,一对伉俪却魂消长辞。连尸骨都被吞没大海深处,无迹可寻。
伊悠然即将去拜的,不过一座空坟。
墓碑建在庄园一里外的一处高坡上,途中要经过墨云别墅的范围。
原本说过“各不相干”的云西昂,在伊悠然九岁那年,却忽然改变主意,在庄园与牧场之间相隔的铁栏上又开了一道门,并由浮云别墅的人掌管钥匙,示意这边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墨云别墅,而那方的人却不会轻易过来打扰。
伊悠然对此也不置可否,当时只觉云西昂此人很爱自作主张,但他的安排往往又经过十分的考虑,令人生不起反对的念头。她于是也乐得依旧可以去牧场骑马。
来到墓地所在的高坡,一座合衣冢外是围成半圆的铁栅栏,墓穴四周有几处不加修饰的野生蔷薇花丛,墓碑前摆放着两樽石凳。
周子曦帮着将一应祭祀物品摆放好,伊悠然便对两人道,“去别墅等吧。”每年都是这么说,但每次他们都会等在坡下不远。
让封小神唱了三个喏,也随子曦两人离开。伊悠然像往年一样只留下阿尔法。
待他们走后,她点燃香烛,从竹篮里挑出一个长条锦盒,打开取出一支长笛,朝墓碑上的字迹一笑,“每年都是琵琶听腻了吧?我新学的笛子,要不要试试?”
墓碑上竖落写着,贤伉俪云卿伊落之墓。
“俪”与“云”两字之间雕刻着一片叶子,伊悠然伸手拂过此叶,叹息了一声,以笛凑唇。
回忆总在此时,如眼底泛涌的酸涩,无法遏止。
“云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要丢下你唯一的妹妹不管吗?”
“父亲,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你明明知道妹妹思念母亲成疾,眼睛都快要哭瞎了!你也明明知道母亲在那,你却不去找她!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好,你要是去找她,你就没有资格再做我的儿子。以后不管你去到哪里,就算是死了,也不许再用我的姓氏!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
“小哥哥,微儿不想妈妈了……你不要走……微儿不要妈妈了……你不要走……”
“微儿,你还不懂,有些事人长大了就必须去做。”
……
是啊,现在我懂了。人一长大,是会有许多想法必须去实现。
可我不懂的是,你为什么十年也不回来见我?为什么连你娶妻生子这样的事也不告诉我……你还是我的小哥哥吗?
“这一杯是葡萄酒,你喜欢喝的,”她将一杯红酒洒于碑前的草地,又端起另一杯,“这杯是蜂蜜茶,我爱喝的,相信小嫂嫂也会喜欢吧。”按照往年的习惯,她摘下两片叶子置于空杯中,又将杯子覆扣于墓碑前的石板上,祭祀便算完成。
看着仍在徐徐燃烧的红色蜡烛,她坐回石凳,将阿尔法抱于膝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猫儿柔软的毛发,低声吐出一串无意义的低喃,“阿尔法,你还记得他么?记得云卿么?你一定不记得了,你大概讨厌他了,因为他背弃你,对吧?可是……还是不要记恨他了好么,他已经不在了……”
阿尔法幽亮的紫眸没有看那座墓碑,只专注地望着她,紫宝石般的瞳孔表面映照出她白瓷般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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