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婳喝完一碗粥,周芷兰还盯着,头皮有些发麻,抬头羞赧道:“芷兰姐姐坐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周芷兰摇头:“奴婢不能和主子坐在一起的。”
顾婳真诚道:“我也是奴籍,姐姐不必客气。若吃不完,岂不浪费了?”
周芷兰瞪大眼睛:“你是奴籍?”
“嗯。”顾婳拿了个包子,低头咬了一口,掩饰自己的难过。
周芷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满脸八卦:“我哥说你是顾侯府的庶出小姐,怎会是奴籍?”
顾婳抬起微红的眼睛:“姨娘送我进府前,逼我签了奴契,说是让长姐安心。”
周芷兰瞪圆眼睛:“你亲娘逼你签奴籍?她是你亲娘吗?你莫不是捡来的?”
忽觉说话不妥,赶紧找补:“我不是说你亲娘啊,也可能被侯夫人逼的吧?”
虽然国公府人丁简单,可世家宅门里的弯弯道道她可知道不少。
顾婳拿了个包子塞进她手里,幽幽道:“我娘送我进来,就是准备给姑爷当通房的。不管如何,都一样奴婢。”
周芷兰翻了白眼:“镇国公都快住不下公子院子的那群女人了,他又不缺女人。少夫人也不为你想想,毕竟是亲姐妹。”
“长姐有孕了。”
周芷兰知道少夫人怀孕的事情,这会顾婳提起,她立刻就明白了。
妻子有孕,找个信得过的自己人给夫君做通房是世家夫人常用手段。
“少夫人抬个陪嫁侍女就可以了,何必作践亲妹妹呢?她也没面啊。”
周芷兰很是不耻,对着包子啃了一大口,用力嚼着。
顾婳心里冷笑。
这就是顾宛如的愚蠢之处。
自家妹子给夫君做通房,任由人作践,丢的其实是她自己的脸。
有些人啊。
出生骨子里就带着卑微,她们母女将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使劲踩,才能放心。
不知道,她亲生的母亲知道,会不会为她流泪。
前世,没有人为她流过泪。
也没有人为她撑腰。
周芷兰是个开朗的,很快就将不愉快丢开,一边吃一边问起顾婳的喜好。
顾婳一一作答。
“你还上过私塾?”
周芷兰一脸惊讶,“哦对,我哥说你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哥让我拜你为师,向你好好学学呢。不过呢,我就喜欢打算盘,不喜欢看文绉绉的诗书。”
顾婳也笑了:“我可当不起姐姐的老师。”
话音一转:“在私塾里,我得努力学,要不然没法给长姐做功课。先生管得可严了,命题诗写不好,会打手板子的。作业是长姐交的,但先生准替打。”
她还真的感谢长姐懒惰,本来服侍她去读书,反而成就了自己,学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诗。
“啊?你还帮少夫人做功课?还要替打?”周芷兰眼睛瞪得溜圆。
顾婳眼神微慌,捂住唇,好半晌才道:“就是抄抄书。”
周芷兰拧眉瞪她,见她慌张,怕是不能说,也就不提这个话题了。
两人吃完,周芷兰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我先回厨房放好这些,一会就回来陪你。你教我写字,要不我哥也要打我手板子。”
少女冲顾婳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顾婳抿嘴一笑:“好的。保证让周大管事竖起大拇指夸你。”
“嗯嗯,好嘞,女先生。”
一声女先生叫得顾婳百感交集。
看着少女欢快的背影,又悲又喜。
悲的是,她从来没有这样活泼的心性,没有值得她开怀大笑的事情。
喜的是,她见到了太阳。
这一生,似乎有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