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她真挚的说:“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注,也谢谢你当初是那么高傲的模样,没让我察觉,原来你当初那么可怜我。”
杨珩倚一听,急了:“我不是可怜你,我起初只觉得我们是一样的,而且我也没有高傲过,从不曾对你高傲过。”话末,声音又低了下去,话语里带起了委屈。
她不在意的笑笑:“杨探花,恕我说句直接的,年少时的情感最做不得真,你今后的仕途需要的是依仗,入朝为官后你会有一大片内宅,内宅中不但有主母,随着年月的累积,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女子。那些女子会尽心的来讨你欢心,要你一份喜欢。到那时候,你的心得分出许多份,给这个,再给那个。年少时的一颗诚心,到那时,还能剩下几分?”
“再者,这世上哪有什么宽宏大量的主母,不过都是没办法罢了。可要是有选择的机会,我不会选择去做什么贤惠大度的主母。”
“我不说眼下你想做的事情算什么,你的真心又如何。但说你真的做了,族中人会如何说起你,又会如何说我爹?或许你会说,你有的是办法来摆平族里人,可族外人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你将来的官僚敌人们知道了,他们又会如何来攻击你?恐怕这还是用来打压你,最好的武器了。到那时候,你又会怎么看待我?”
“到了那时,你若有祸,那就是我造成的!”连音紧盯着他。
杨珩倚一窒。
她每句话都如同一道雷,炸住了他。
他并没有想到那么久远,或者说他目前的心思和精力,都只关注着该如何让她走到他身边,如何得偿所愿。至于久远的后事,都还没去多想。可没想到,她却将这些全考虑了个遍。
他自诩聪明,结果,到此刻才蓦然惊醒,哪里是真聪明,不过是历事少的盲目自负而已。
接下来,也没什么可说,他哑口无言,只能继续任由连音说教,连为自己辩解,保证他不会把心分成许多份,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心一意这样的话也说不出,因为他不知道,这会儿给这样的保证,会不会显得可笑。
杨珩倚离开杨家时,陆七八早已经离开杨家,杨云琦见杨珩倚失魂落魄的离开后,不免好奇连音都对两人说了什么,怎么那两个人都有点奇怪。
特别是杨珩倚。
连音笑跟杨云琦说:“当然是骂了他一顿。”
杨云琦看了她两眼,表示不信,他女儿又不是母夜叉,怎么可能骂人。
只是他也看得出连音不会说,是以也就不问了。
连音顿了会儿,对他说:“杨探花应该会想通,不会乱来了。说不定,明天还会来给你赔礼道歉。”
杨云琦心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赔礼道歉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当然,要是杨珩倚一定要来赔罪,他还是愿意原谅的。
……
杨珩倚确实没有机会乱来了。
谁也想不到,当天夜里,杨府满府人就被官府擒下,入了狱。
朝堂之事,风云多变。
昨天还风光无限,今天就能被一本奏则轻易捋了乌纱,招致满门之祸。
杨府偏偏就赶上了这一波朝堂变革,受了这一场灾。不只京内两位爷当即被捋下乌纱发配,便是宁城这边本家都被波及,更不提杨珩倚这位新科探花,也在重点名单之上。
杨家嫡系一脉,全部获罪。
皇帝的旨意:发配岭南。
连音和杨云琦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还是隔壁家的过来敲门,才知道变了天。
在连音拥有的剧情中,因为杨云琦先一步亡故了,并不知道杨云琦的剧情之后,杨家还有这样一个局面。
族内出了这样大的事,族内学堂自然关了,凡是杨姓的人家人人自危,连大门都不敢出,就怕被官府误会,谁也不愿与杨府沾上关系。
杨云琦与连音对坐家中,面面相觑两无言。
之前再如何痛骂杨珩倚,说他混账。这会儿,杨云琦除了叹气外,还有更多的可惜和不舍。
要没有连音这事,杨云琦对杨珩倚的感情最是亲厚,一想到昨天还在跟前赔小心的人,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又要被发配去岭南,心绪到底难平。
岭南这地方,就相当于后世的亚马逊热带雨林,高温多雨,蛇虫野兽也多,杨府的那些人都是被伺候惯了的,这一路过去,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岭南。
半晌后,杨云琦叹:“真是无妄之灾啊。”
连音望了会儿杨云琦,又看了看屋外晴好无云的天,忽然起身往外走。
杨云琦看了急问:“音儿,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杨云琦想拦,可连音动作也快,已经开了门出去,他追了两步,终于还是放任了她。
出了家门,连音一路目的明确。
城内最好的客栈,连音一报要寻一个长的顶好看的公子,喜穿白衣,姓陆,掌柜的和跑堂的就给指了房间。
连音道了谢,瞥眼看见跑堂手中拿着一把扫帚,直接上前去夺到手里,转身一路往楼上走。
跑堂的和掌柜的一见觉得有戏,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密切注意着连音的身影。
楼上。
不等连音敲门,房门已经自行被人从里打开,陆七八就门后,正要跨步而出,见了房外的连音,顿时一愣。
连音见人没错,当即抡起手中的扫帚往他身上招呼,陆七八反应也快,立马闪身跑了出来,一脸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早点提个醒!”连音心里堵着气,第一下没打到他,很快举着扫帚再发动攻势,非要让他吃一记痛才甘心。
“你有话好好说,举着扫帚多难看。”陆七八看着那头部都已经开花的扫帚,没忍住又躲开,实在不想去吃那一下痛,口里解释说:“那是朝堂上的事情,跟你要做的事情没半点关系,我告诉你做什么。况且我只确保不会累及你,其他的,真恕我无能为力。”
解释完,见连音还不理他,手里一把扫帚耍的依旧威风,陆七八更加哭笑不得,不由得直言:“你这是在替杨府出气,还是在为你自己出气呢?”
连音闻言,提着扫帚往地上一拄,定定的望着陆七八,陆七八也跟着回望她,对望了一番后,她一用力,将扫帚丢到他脚前,绕过他就往楼下走。
“我真想喊你声小祖宗。”陆七八紧跟在她后。
连音猛地停住往下脚步,回头看他:“替我去见一见杨府的人,此去岭南,路途遥远,替我问问他们,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陆七八苦笑。拿扫帚打他是做戏,这番话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见杨府的人,是让他去见杨珩倚吧。
还是跟以前一个样!
永远不知道哪个人哪一点就能随随便便戳中她的软心肠,然后就引得她惦记,一定使劲浑身解数也让对方过的好。
忍不住故意问:“需要带你一起去吗?”
“不用。”
……
连音要不是先做戏一场,陆七八一定不会同意去见狱中走一趟。
幽暗的地牢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空气中不禁潮湿,还带有一些腐败的气味。
狱卒知晓陆七八的身份尊贵,这会儿狗腿的不成,陆七八全程摆谱,并不理会,直到他见到了杨府的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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