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堂牧师缄口不言,他知道在这座属于高地诺曼的泰尔大圣堂中,有不少身着白袍的牧师与骑士们认为伯德温唐克雷蒙受了莫大的冤屈,虽然他的天平已经倾覆,但他们仍认为他将很快赎清自己的罪孽,回到公平与正义之神追随者的行列里来,他们甚至策划着一场行动,试图证明冠在伯德温头上的可怕罪名完全就是一场恶毒的骗局,其中为首者正是诺曼的公主李奥娜,她是个纯洁而充满热情与希望的好孩子,如果不是身为王储,她原本很有可能成为泰尔的牧师或是骑士。
正在他这么想的当儿,他就看到了李奥娜,公主身着黑色的丧服,手上没有戒指,脖子上没有项链,就连盘发的小夹子也是银的,没有镶嵌珍珠也没有镶嵌宝石,她的面色比起这件惨事发生之前要更为苍白,眼圈晕染着炭灰般的黑色,因为这几昼夜她不单单要为自己的父亲向死亡之神克蓝沃祈祷,应付那些心怀叵测的贵族,逃离新王、富凯与黛安长公主像是无所不在的监视,还要联系那些愿意为伯德温说话做事的人,表面上的,或是出自于内心的——前者多半是李奥娜公主的倾慕者,他们出身高贵,家境优越,对他们来说,伯德温只是个幸运的莽夫,现在命运之神已经从他的手掌里拿走了那几枚致胜的骰子,那么,一夜之间,这个可怜的赌徒就输掉了一切也不是什么让人太过惊讶的事情;他们向公主献出他们的忠诚,只不过是为了她的血统,以及,无论如何,新王必定要给她的嫁妆,或许不如一个富有的孀妇,但也不会很难看,而且谁又不想在家族的谱系挂毯上绣上国王的姓氏呢——也许在数十,数百年后,因为这个名字。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成为一个国王或是亲王呢——而后者,他们倒是诚心诚意的,相比起贵人们的孩子,那些年轻人几乎没有所谓的血统可言。他们与伯德温有着相似的过往,有些人在被泰尔的牧师或是骑士收容之前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甚至随时处在被杀死或是被吃掉的危险中。虽然前者与他们在泰尔的圣堂里所接受的训练与教导一样严苛与辛苦,但他们的身体与经历却远远跟不上那些人,而且那些非标准的装备与书籍也都要他们自己去筹备。因此他们之中最后披上白袍的很少,但只要能够成为泰尔的牧师或是骑士,他们往往是最优秀的。
伯德温曾是他们的标的,他们的向往,最难接受他一夜堕落的也是这群年轻人。
还有的就是虽然身为贵人,却仍旧偏向于伯德温的人——譬如那个年轻的牧师,他是家中的幺子,因为有着太多的兄弟,在他还是个孩子时就被送到了泰尔的神殿——所以他并不懂得这个世界除了黑白之外还有着灰色,而泰尔的追随者们最需要警惕的就是这如同雾霭又如同漩涡的迷障。虽然比起引诱、欺骗与暴行来说,它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害,那么的无辜,但它是最让人无法捉摸,无法逃避与无法摆脱的。
掌堂牧师站在了李奥娜公主的必经之路上,他向公主行礼,手握成拳,而拳下就是泰尔的银锤与天平,李奥娜凝视着这个标记,又突然移开了视线。她的眼眶酸涩发疼,就像是被熠熠生辉的丝线刺伤了眼睛。
“请让开,”李奥娜说:“我是来敬拜泰尔的。”
“泰尔的圣堂向着每个愿意秉持公正与正义的人敞开,我的殿下。”掌堂牧师温和地说,像是未曾注意到公主的失礼:“但我想提醒您一下,般尼迪克可能无法赴约前来了。”
李奥娜抬起头来,她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当你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你会被熊熊烈火灼烧殆尽。
“还有安、德文……”掌堂牧师平静地一个个地报出那些原本与李奥娜约定在圣堂见面的年轻人的名字。“他们都不能来了。”
“他们在哪儿?”
“在忏悔室。”
“他们没什么需要忏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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