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察觉我军真正动向,已离开槠亭营,向西移师四十里至兴乐水?”
得知此消息时,李由是有些吃惊的。
过去几年,李由虽被昔日部下黑夫抢了风头,并无善战之名,但也是经历了二十年战阵的老军吏了,且在长沙任郡守长达六年,熟知本郡水文地貌。
他很清楚,湘江枯水期的时间是夏历9 月初至次年 2 月底,如今正值枯水,整个春天就下了三场雨,湘水水位降低,流量减少,河流变得瘦小,河床大面积裸露,一旦风起,便是黄沙弥漫,全然没有丰水季时“漫江碧透,百舸争流”的盛景。
但即便如此,湘水中央依然深不见底,且水流滂湃,若无船只根本无法渡过,更别说跨越击敌了——不等泅渡,渡河之人就要被水流冲走泰半。
故而,这里显然不是李由期望的战场。
兵者诡道也,李由也耍了个小招数,那便是大张旗鼓,带着三千长沙郡兵走位于湘江东岸,长沙到槠亭营的大道,还连续派出两名使者过去招降。
这就更让人相信,正面压过来,与叛军隔着湘江对峙的,确是主力……
当三千疑兵在湘水拐弯处北岸大修营垒,多增炉灶之际,李由却悄然离开,乘船渡过湘水,与走西岸小道过来的真正主力汇合!
通过疑兵吸引叛军注意力,却带着主力从侧翼突然发动进攻,毕其功于一役,这就是李由的打算!
岂料,对面的“无名小卒”却发现了他的把戏,早早移师至兴乐水,等待李由到来。
看到对岸的敌影,李由有些不快:
“能察觉吾之计谋,要么是斥候放得极远,看见我军到来,要么是长沙郡内,有人给叛军通风报信!”
李由回过头,目光落在临湘跟来的几个军官身上。
黑夫对长沙郡的渗透是惊人的,除了勒令过路军队,不准拿长沙百姓一针一线,培训铃医,深入各县为人诊治疾病,散发《常识》收买人心外,他还安排大量长沙郡籍贯的伤残兵卒复原,推荐为地方小吏,两年下来,全郡与南征军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李由昔日的旧部,则多数调走,连郡尉派来的向导都是生面孔。
李由有些信不过本地人了,索性让人将他们软禁在军中,自己去到兴乐水边,观察敌情。
兴乐水(湘潭县涓水)只是湘江的一条小支流,发源衡山一带,南北走向,因为落差大,水流比湘水稍急。但其宽不过二三十丈,加上正值夏历二月,枯水期最后的时段,水位尚浅。李由派人下去试过,最深只到人脖颈,多数地方只及腰腹,基本无需船只,士卒就可泅水而渡。
此水已不再像湘江那样,为天然屏障,两军隔河对峙,随时可能打起来。
李由在西岸,回首望去,只见己方军容甚壮,长戟如林,战鼓声声,士气高昂。
而东岸的“叛军”,似乎也才刚刚抵达,连营垒都没来得及扎,乱糟糟地拥在河岸边,而他们的旗帜,依然是那面“韩”字的都尉旗。
长史倒是好好查了查此人在南征军中的履历,原来,那韩信本为楚地氓隶,然素来怯懦,曾因不敢对拦路者拔剑,而下跪钻其胯,遂成一县笑柄,这个故事,在武昌营广为流传。
这种胯夫,是如何升至高位的呢?据坊间传闻,他是走了黑夫的裙带关系,从不起眼的小卒子,跃至别部司马,在攻打越人时立了些功劳。
这就让人更想不明白了:“彼非尉氏子侄,缘何颇得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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