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有他们这群愣头青是不行的,垣雍立刻返回院中,不顾几个仆役的阻拦,推开了紧闭的大门,闯入了自家父亲垣柏,和几位叔父故旧的秘密会谈……
“你这孺子,来此作甚?”
垣柏大吃一惊,连忙挡在门口,他旁边的王瓜、冬葵二人,也站立起来,三人如一面墙,遮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垣柏便是在黑夫服徭役时,和他打赌输了好几千钱的那个倒霉蛋。第二次伐楚时,垣柏作为黑夫麾下什长,带着几个人斩首立功,黑夫虽看出那些脑袋非楚卒,而是普通的泼皮游侠儿,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垣柏等人得了这份功劳。
后来,安陆兴起糖业,垣柏又带着一群人第一时间加入,开蔗田,修工坊。虽然大头给黑夫一家赚去,但乡亲们也能分一杯羹,如今已有百金之富,随时两年前长街宴被黑夫请入正席,社会地位也大为上升,被推举为市掾吏,成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至于当年一个什的小兵王瓜、冬葵,如今也都当上了县吏,作为黑夫旧部,他们升迁都有保证。
这半月来,便是这群人维持着西城的秩序,他们与冯敬商洽,四处筹集粮食,满足乡亲们的生计。
垣雍却对三人的绥靖态度十分不满,也搞不懂他们整日聚在一起商量什么,遂叫嚷道:
“湖阳亭起烟了,那就是信号!是武忠侯回来了!”
垣柏已听亲信仆役说了此事,也知道儿子一贯希望和官军拼命,遂脸一板道:
“你懂什么,想让乡亲们送死?快出去,等吾等商议完了再说!”
垣雍血气涌到脸上,推开仆役道:
“等等等,就知道等,吾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安陆人都是良民,极少犯罪,交最多的赋税,服最频繁的徭役,更有八百子弟义无返顾,随武忠侯南下,对大秦忠心不二。可朝廷是如何对待吾等的?将几万人统统关进西城,缺衣少食,如今已病饿而死上百人!”
”那些关中来的兵,也将安陆人当作敌国仇雠,昨日有人想要潜逃,遂被杀死了十几人,如今尸体还挂在城楼上。从云梦乡来的人说,武忠侯的夫子,阎诤阎翁,八旬长者,因为不愿离开祖地,也被活活打死!“
他一跺脚,义愤填膺地说道:
“再继续等下去,吾等就要统统系上绳索,被当做牛羊、狗彘!从一地赶往另一地。我听学室夫子说过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父亲,吾等就像是毛,而安陆是皮,再不反抗,这几万人,就要从皮上连根拔起了!”
垣柏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有这般觉悟,正发怔之际,身后却传来一阵笑声:
“垣柏啊垣柏,你倒有个识大体,晓大义的好儿子,事到如今,也不必瞒着他了。”
垣柏与王瓜,冬葵二人这才让开了身形,露出后方厅堂内,他们这些天来极力掩藏的人。
犹如瘦猴一般,坐在榻上没个正形,手里端着酒盅,还翘着个二郎腿……
除了季婴,还能是谁?
……
“原来父亲和两位叔父,一直奉季君,奉武忠侯之命行事,与那冯都尉虚与委蛇啊!”
听几人简单说了这些时日,季婴易装潜入安陆,藏身在自家的事后,垣雍十分惭愧,比起他们几个年轻人,长辈们的谋划深远得多。
“武忠侯在云梦举事时,令我回到安陆,与旧部联络,伺机解救父老乡亲,还有吾等南征军将吏的家眷。”
季婴将酒一饮而尽,这个当年黑夫党羽里胆子最小的家伙,在经历了十多年大风大浪后,也变得能独当一面,有点领袖风范了。
他说道:“如今武忠侯已率大军抵达安陆,我看这冯敬,是想要弃城,带着将吏家眷们撤走!”
“可不能让他走了!”
垣柏少了平日的油滑,击案道:“我有子弟,君侯诲之。我有田畴,君侯殖之,安陆人,谁没受过武忠侯的恩惠?”
“再者,糖妪和衷君也待县人极好,一切有利之事,他们都不加隐瞒,分予安陆人同富裕,我便是籍其分利,才能富裕至此,岂能让彼辈将她掳走为质?”
旁边的王瓜、冬葵二人也颔首道:“在伐楚时,吾等贫贱,没有夏衣和鞋履穿,是武忠侯将家里做的衣物相赠,那可是糖妪一针一线亲自缝补,吾等至今难忘此恩,今武忠侯家眷有难,决不可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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