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走入室内,甲胄哗啦作响,他单膝拜倒在地,朝着李由拱手道:“下吏黑夫,拜见李都尉!”
黑夫身上依然沾着些血腥味,眼睛也红红的,也许,是被冬日的风沙迷了眼……
“免礼,战况如何了?”见是黑夫,李由面露喜色,在卜乘搀扶下侧过身问道。
“托都尉的福,楚人大溃,我军大胜,重围已解,随时可以离开此地!”
“善,大善!”
李由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选择黑夫来做假五百主,是个极其正确的选择!
如此一来,徐扬的死,就变得无关紧要了,李由甚至提都没提那件事,直接问起战果来。
时间紧迫,黑夫便简单地汇报了下军法官清点的情况。
尽管这场战斗是靠着一次冲锋就赢下的,时间短暂,但因为战况激烈,死伤人数并不少。跟着黑夫冲入楚阵的七百秦人,伤亡将近两百,尤其是那一百陷队之士,包括屯长槐木在内,几乎折损了一半,再也回不到故乡。而三百名秦国俘虏,也死亡重伤一百。
楚人则死了四百左右,还有一百做了俘虏,其余都溃逃了,东南北三个方向逃的都有。值得一提的是,倒是有十多辆战车困在阵中,被楚人抛弃,成了秦军的战利品!
“有了这些马匹车舆,那些轻伤的兵卒,便也能一起带走!”黑夫如此道。
李由最关心的却不是这点,他追问道:“你方才说,生俘了楚国胡公斗然,那楚军的旗帜可缴获到了?”
“除了寝公孙奉的旗帜未得,其余旗帜,有胡公斗然之旗一面,千人率旗一面,百人卒旗七面……”
“好!旗帜亦是功劳一件,有了它们为证,这次的斩首数,也可以让国内的法吏相信了!”
李由很高兴,军法有言:自尉史而下尽有旗,战胜得旗者,各视其所得之爵,以明赏劝之心。
此战的斩首数,甚至可以报个七八百级!他当然明白,此战的斩首,是不可能也没时间带回去清点的,所以只能让军法官统计一下报个数,再交上缴获的军旗为证明。
除了俘虏敌将、缴获军旗、斩首四五百级外,还有解救其他部队,也是一件功绩。正所谓“前吏弃其卒而北,后吏能斩之,而夺其卒者赏。”意思是前方的将吏抛弃他所属部队逃跑的,后方的将吏能杀掉他,并把他的部队收容在一起的有赏。
李由暗暗算着这些功劳,又看向了黑夫,心里有赞赏,却又有些遗憾甚至是艳羡,因为这些功绩,若能算到他这主将的头上,至少能抵消先前在项城的覆军战败之罪,非但不必削爵,甚至反升一级!
可这场仗,终究不是他打的啊,从诈降到励士,再到指挥破敌,都是黑夫一个人的表演,李由在此期间只是在屋子里昏昏大睡,顶多是作为上级,能沾点光,降低些许罪责。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至于没脸皮到夺黑夫之功为己有,便勉强笑道:“此战全是黑夫指挥得当,四功合计,怕是能连升两级,直接成为公大夫了!”
然而,黑夫却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而是诚惶诚恐地下拜道:”都尉何出此言?这一战,吾等之所以能大胜楚人,除了兵卒用命,齐心协力外,难道不是全靠了都尉事先定下的计策么?”
“我……定下的计策?”李由眨了眨眼,但并未出言,而是看着黑夫,让他继续说下去。
黑夫笑道:“都尉怕是因为受伤太重,一时昏迷,竟忘了一些事情。”
“从派我诈降,再暗暗嘱咐我出城击敌的战术方略,以上种种,皆是出于都尉之口,下吏只是奉命执行啊!黑夫听说过一句俗话,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要论功劳,也是李都尉这劳心者的首功!下吏作为劳力者,沾点小功,得爵一级就心满意足了,哪敢贪得无厌,居大功为己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