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野猛烈颤抖,感官齐齐破碎,曾经飞速闪过眼前的画面,知晓一切的万能,顿时从知觉中消失!
就连远在天边的黑暗深空,也变得模糊了。
随着他的异状,从那片深空中射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们透露出一股疑惑。
正如他的疑惑。
那是什么?
疑问,不解,惘然,似曾相识的不谐与不妥,失去所有物的迷茫与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神灵。
主宰。
世界。
万物。
越来越多的词汇侵入他的思维里,来回闪现。
这是什么……
他很苦恼,很难受。
是不是有点耳熟?
直到——
【当你想起神灵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是那个男声,它再度无比清晰地响起,在他听来,不啻于静夜惊雷!
那一瞬间,他奔腾倾泻无所拘束的思绪顿时重重一挫!
啊啊啊!
如果他有声音,他一定在惨叫。
神灵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心底里已经有另一个声音,默默替他回答了。
【与我们格格不入,又遥遥相对的存在。】
那个声音微粗,干燥,如鸭子发声,带着淡淡的不耐,像是未成熟的少年。
莫名响起的一问一答之间,他突然很心慌。
不,不是这样的!
神灵,他所预想的神灵,这个状态所告诉他的神灵,明明是……明明是……
【仁慈的造物主?额,或者全知全能的冷酷者?呵呵,没啥,我就是觉得……那个,落日女神像看着挺冷酷的,皓月倒是……】
【木偶的操控者,在暗中默默观察?对了,我想问,魔能师是不是都向你一样喜欢偷窥……咳咳,我是说暗中观察……】
【也许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高级生物?那个,艾希达,你确定你是本地人类生的?我的意思是你妈妈也许有一天出外散步时遇到了飞碟,然后飞碟上有个像你一样英俊潇洒的……啊啊啊,老师我错了啊……额,空,空气,我需要,空气……】
【皓月祭祀的意思好像是,女神有时会回应凡人的祈祷,有时不会,所以我在想,神灵是不是一群实验者?就是穿着白大褂,在盒子里培育像我们这样的样本,然后他们在盒子外商量着诸如“今天中午吃什么”之类的恐怖阴谋……】
那个讨厌、无知、又自以为是的公鸭嗓响得越来越频繁。
神灵……
是什么?
他微微一颤,突然恐惧地发现:
他不知道。
这个发现如坐骑失蹄,让他从悬崖边缘,跌落万丈深渊。
问答还没有结束。
【世界于你而言,又是什么?】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越来越杂,那个优雅男声与讨嫌公鸭嗓的一来一往越发频繁。
但他却很不妙。
那一刻,他就像突然登上了速度剧增的马车,爬上失控散逸的云彩,坐上随洪流浮沉的扁舟!
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控制前进的方向,感受掌控万物与世界的成就。
眼前的黑暗深空越来越远,迷雾消失不见。
他在下坠。
他惊惶地发现这一点。
就像他之前如旭日直升一样,现在的他,如滚滚雪崩,随着不可逆转的大势直落千里!
他无力阻止,也无法可想。
只能绝望抬目。
看着那离他咫尺之遥,充满无尽秘密的黑暗深空,看着那曾触手可及的诱人迷雾与美妙白光……
消逝不再。
可恶,那个该死的公鸭嗓还在喋喋不休……
【世界?呵呵,也许世界万物真的自有冥冥之力,但它们一定无知无觉,不冷不热……天地不仁,物质归物质,客观归客观……】
【但我突然又意识到……】
【我们身处的世界,理解的世界……它并不是冷酷的物质,也不是灰暗的客观,它是我们的认知与外界的反射交织出的一副画……在这个角度,它必须有颜色,有温度。】
【它对我们,才会有意义。】
啊啊,好难受……
那个公鸭嗓……他怎么不早点去死!
【我看到了世界,但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和“事实上”的相差有多远——如果那里真的存在一个客观的世界的话……】
【或者说,我看到的世界是因我而存在的……嘿,艾希达?萨克恩先生?你怎么了?你可是老师诶,魔能师也会走神的吗?下雨了吃饭了美女路过了……回神了喂!啊,别,别,我不是故意……那个,呼吸……给我……空气……】
随着他的下坠,那几道原本锁定在他身上的目光慢慢变了。
不再凌厉,也不再疑惑。
而是散发出勃勃怒意。
似对某事极度不满。
他继续在下降,如高空直坠。
失重,眩晕,恐慌,窒息,瞬间袭来。
就像他曾经跟黑剑,从龙霄城的天空之崖上高高跌落一样。
等等?
他心中一惊。
黑剑是谁?
龙霄城又是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
我……
我又是谁?
我……
我是……
下一个瞬间,泰尔斯猛地从蹊跷的世界里惊醒过来!
仿佛从深寒的冰面下,凿穿了一个可供呼吸的小孔。
让他大口喘息。
但是……
泰尔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我在哪儿?
可他目中所见,上下左右,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景象,仿佛藏在重重厚厚的水幕之后。
余光所瞥,似有光华流动,秘密深藏,但举目望去,却又不见一物,万千俱寂。
我本来……在哪儿?
他迷惑地自问。
可他想不起来。
但泰尔斯还在下降——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速度越来越快。
怎么办……
他的心跳速率剧增,曾经淡化的恐惧感和迷惑感相继袭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
泰尔斯越来越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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