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的言语充满苦涩,甚至带着一丝无助。
“严格执法,明正典刑,所有这些我们在政治课本上学到的东西,在这里都不管用——我不知道,也许是我政治课没学好,也许是我阻止犯罪的手段太低劣,也许我得像德勒表哥一样,每次都在政治课上得满分,就能知道怎么办了吧。”
泰尔斯默默地听着,心情黯淡。
但哥洛佛不为所动:
“只抓小虾米没有用。”
科恩抬起头,急促发声:
“我做了!”
他死死盯着哥洛佛。
“我做了,我学着某些同僚的做法,抬起目光,开始盯上大鱼,比如刚刚的莫里斯。”
“我扳倒了一个兄弟会分管乞儿的头目,切断了他手下所有的链条,但不过两天,一个新人就从下面厮杀上来,代替了他填补空白——比警戒官缺额时的补充速度还快。”
哥洛佛不屑哼声:
“那就是他层级还不够,,你得找到源头,也许得把那个劳什子黑剑——”
“源头!”科恩再度提高音量!
哥洛佛皱起眉头。
此刻的警戒官怔怔地看着哥洛佛:
“你说得对,僵尸,层级不够,要找源头。”
“源头。”
科恩就像一个追寻着信仰的苦行者,恍惚地看着远方。
“身为管辖下城区的警戒官,我够得到的地方太浅了,太近了,治标不治本。”
“所以我就想,我要做得更多,更多,更多。”
“我得要用力一点,深入一点,通透一点。”
科恩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追了下去,追到那些罪恶的发源。”
但他的坚定倏然跌落,就像那个追寻信仰的苦行者,终究倒在了路途之中:
“然后我就遇到了他们。”
哥洛佛和泰尔斯感到疑惑。
“他们?”
科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您刚刚在街头碰到的,殿下,只是一个小女孩,”警戒官的声音似有若无:
“但我在这里,在那里,还有其他地方碰到的,是无数个这样的小孩儿。”
小孩儿。
泰尔斯下意识地张开嘴。
“罪犯们的童年——有比这更深的源头了吗?”
科恩咽下一口口水:
“是的,僵尸,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出手了,行动了,干预了,像个最称职的警戒官那样。”
“包括取缔他们的背后团伙,惩罚他们的人渣‘父母’,清理他们的生存环境,威胁那些想要利用他们的人渣——我讨厌这么说,但是多亏了我的姓氏,换了一个出身低些的警戒官,早就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那些孩子们,我将他们送到风纪厅下辖的孤儿救济院,或者领养的人家,乃至落日教会的神恩所,为此,我不惜直面兄弟会和血瓶帮的敌意,警戒厅内部的惩戒,风纪厅同僚们的厌恶……”
“我甚至拉下面子,答应老头子去参加贵族的相亲舞会,才能从他吝啬的手里抠出钱来,去资助某些无亲无故的孩子,满足他们的生活,以免他们再次堕落……”
听着科恩的自述,泰尔斯和哥洛佛看着他的表情越发不一样。
科恩越说越是激动,然而他的感情倏然一转:
“但是……”
警戒官像是被时间冻住了,他呆呆地停滞了几秒,这才重新开口:
“几年前,我解救了一个孤儿。”
“那时候他十岁出头,我让风纪厅送他去救济院……”
科恩的目光微动,里头的色彩渐渐消失:
“但是几年后,我抓到了一帮收黑账的兄弟会渣滓——他们正当着欠债者的面,拿烧红的火钳折磨他的儿子,就为了——鬼知道多少个铜子。”
哥洛佛面色一紧。
科恩深吸了一口气:
“那孩子,我解救了的那孩子。”
“他就在那帮渣滓里,十四还是十五岁。”
科恩呆呆地道:
“他年纪过了,我只能送他去监狱。”
“就像当初送他去救济院。”
泰尔斯闭上眼睛,旋复睁开。
科恩呼出一口痛苦的气息:
“不止他一个,我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我以为解救了的孩子们……”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会重新出现在街头。”
“原本有父母家庭的孩子们……呵呵,他们的人渣父母在老实了一阵子后,基本上总会故态复萌,继续带着他们……像刚刚那个小女孩一样。”
“至于其他人,则是受不了待不住,逃出了救济院或者领养的人家。”
科恩黯然低头。
“你个蠢货。”
哥洛佛忽然插嘴,他罕见地说了一长串话:
“大部分救济院跟监狱——除了管理的牢头更糟糕——没差别,让他们去那儿,还不如让他们回街头偷面包。”
科恩微微一颤。
“至于领养,哼,这就像蒙眼下赌注,”哥洛佛语气冷酷:
“运气好,你也许能在马厩里吃点剩饭,作为‘家人’从风纪厅领取恤孤费的凭证,运气不好么……”
僵尸紧了紧衣领,没有说下去。
科恩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
哥洛佛冷冷打断他:
“我听说的!”
科恩皱眉:
“听谁——”
“没有谁!”
哥洛佛似乎对这个话题忌讳万分,他举起食指厉声警告:
“够了!问题到此为止。”
泰尔斯轻声叹息。
科恩虽然万分疑惑,但他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无奈叹息。
“是啊,救济院,领养人家,它们的情况我知道,我后来去看过——这些贤君时代的善政举措,早就变质了。”
科恩低下头:
“至于落日教会的神恩所……”
“更恶心。”低沉的嗓音传来。
科恩和哥洛佛都吓了一跳。
他们扭过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静谧杀手莱约克轻哼一声,目光狠毒:
“我曾有个朋友进去过。”
科恩和哥洛佛对视一眼,但莱约克不理他们,兀自冷冷道:
“神恩所里有位很好的老教士师傅,天天耐心地教他读书识字,诵读落日经典,学会礼仪道德,我朋友那时年幼,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关心,他很感激……”
“直到有一天。”
莱约克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爱恨不辨:
“那位好心的教士师傅对我朋友说,身为落日的虔诚信徒,女神的神恩曾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就藏在他那厚厚教袍底下的内裤里。”
其他人狠狠皱眉。
“老教士解开腰带,温言鼓励那孩子,让他破开重重阻碍,找到‘神恩的载体’,然后努力抓住它,虔诚珍爱,用心琢磨,须臾不离口,直到他说的,‘让凡人之身产生奇迹,喷射出纯白色泽的神降甘霖’……”
说到这里,莱约克失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纯白的甘霖!哈哈哈哈哈!就在神恩所的祭坛上,当着女神圣象的面!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极度夸张,连腰都弯了下去,可眼中却殊无笑意,反而有种吓人的病态。
然而包括泰尔斯在内,其他人只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冷与压抑。
“你的那个朋友,”哥洛佛警惕而冷漠地回答:
“他转述得还真清楚。”
莱约克笑容一收,冷冷瞥他一眼: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