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荒惨败,战况紧急……”
他目光一厉:
“为了大局,为了夺回意义非凡的刃牙营地,来迟一步的王室常备军‘不得不’打破传统,便宜行事,对无能的贵族将领们惩戒褫夺,把征召军的残兵败将打散重编……”
“就自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而他们没理由更没能力反抗。”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接过话头:
“但是战事总有意外,如果改编途中事有不谐,进展不善……”
凯瑟尔王目光一动,向他看来。
泰尔斯一顿,想起自己和马略斯的第一次见面,略微了然。
“我猜,既然王国继承人就在西荒,为王国血脉而计,复兴宫往彼处增兵支援,处置意外,同样是天然占理——比如你派来‘迎接’我的那批军队。”
泰尔斯想起在恩赐大道上,西荒军和常备军泾渭分明的黑白对峙。
凯瑟尔王没有说话。
泰尔斯怔然道:
“至于事后,木已成舟,被打散重编的征召军队也好,被惩罚褫夺了指挥权的贵族也好,还是被直接废黜了征兵权的家族也罢,抑或是被重新划定军管范围的西荒领……”
“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在《紧急状态管制令》的外衣下,以‘战时特例’的名义,在西荒‘暂行’下去,就像刃牙营地和恩赐镇。”
泰尔斯想起翼堡伯爵,德勒·克洛玛在护送途中对他所说的话,不由出神: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直到——永远。”
凯瑟尔王不屑地嗤声,似有不满。
灯火闪烁,室内的光影来回晃动,将周遭映照得忽明忽暗,动荡不休。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他回到当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么说,从你和西荒诸侯谈判,用西部前线交换他们出兵开始,到常备军大举西进以营救王子,到外敌趁机入侵西荒惨败,再到常备军‘迫不得已’,诉诸非常手段‘临机处置’,直至战火平息尘埃落定……”
泰尔斯的语气越发沉重: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你就能真真正正实实在在地,把西荒封臣们零散又混乱的军事武装‘拧’成一股绳。”
“改变历史悠久的军事征召体制。”
泰尔斯收敛神色,缓缓抬头,将长桌对面的国王身影收入眼底。
“名义、道理、大势、实利皆在你手,其余的西荒封臣乃至王国的其他贵族,纵然心生怀疑,也无话可说,遑论举兵反抗。”
长桌的尽头没有回应。
“而且,西荒事西荒了,这归根结底也只是局部地区的突发事件,并非影响全境的强制法令,不会引起群情激奋,付出王国大乱的代价。”
泰尔斯的话语带上了感慨:
“当然咯,羊毛出在羊身上,扩编也好改制也罢,预算资金和征兵来源,抢的都是西荒诸侯的钱、地和人,甚至不必动用多少的国库预算,亏不了。”
王子抱起手臂深吸一口气,一边回想起西荒的温暖干燥,一边感受着复兴宫里的黑暗阴冷:
“一旦事成,从此以后,从刃牙营地到恩赐镇、从黎克南到英魂堡,甚至翼堡和荒墟……”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一丝敬畏:
“西荒的土地上,除非有复兴宫的允准,地方领主再也不能自主征兵指挥作战,王室常备军将成为唯一可靠的合法武装与兵役去处。”
国王没有回答,于是巴拉德室一片静谧。
阑珊飘忽的不灭灯渐渐变得稳定,将巴拉德室里的每一件器具都照出自己独有的影子。
泰尔斯轻轻摩挲起手背:
“更重要的是,这只是开始。”
他深深地望着至高国王:
“有了西荒的先河,领主征兵、诸侯拥兵便不再是不可悖逆的天然传统。”
“当人们慢慢习惯‘国王才能有军队’之后,星辰全境的兵制改革也便有例可循,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泰尔斯忽然想起在荒漠里看到的那场大战:
“就像骑兵冲锋,再完满无缺的守御阵势,一旦被冲出缺口、暴露侧翼……”
他怔怔地道:
“剩下的,就是浪潮席卷……”
“势如破竹。”
凯瑟尔王依旧没有说话,但这一次,他转过目光,不再望向泰尔斯。
“好一个‘沙王’。”
泰尔斯不禁叹息:
“这么说来,西荒,还真是一匹好马。”
它能将王国的战车,彻底拉动。
只是……
“直到你的出现。”
国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
王子不禁皱眉。
“秘科事后的报告说,大荒漠里,你本来遇到了常备军的巡逻部队,但却并没有按照计划与他们接头碰面,而是隐姓埋名,直接失踪,杳无音信。”
国王的话语如有力量,伴随着窗外寒风呼啸,刮得室内的不灭灯不停闪动。
想起过去,泰尔斯犹豫道:
“我……”
但凯瑟尔王并不容王子插话,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冷酷:
“行动开始的当晚,你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风暴中心,还带了不少朋友:诡影之盾,北地人,暗室,连不少贩剑的都跟着你的屁股搅和进来了——白骨之牢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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