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坑道里,泰尔斯和哥洛佛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其他人们则疑惑不已。
“你们认识?”豪瑟大叔目光狐疑。
“他们认识!”乍得维祭司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叫怀亚?”多萝西语气好奇。
“他们都叫怀亚!”希莱一脸鄙夷,她的手套重新出现在双手上。
“对,我们认识,而且就是因为同名才认识的,”泰尔斯尴尬回头,向周围的居民们举手示意,“没关系的,没事的,都是老朋友,没啥大不了的,没必要围观……”
但他显然号召力有限,坑道里无人听从他的呼吁,人们依旧围着这个出入口,望向哥洛佛的眼里充满敌意。
“那好吧,额,怀亚,你先放下刀怎么样,你吓着他们了,”泰尔斯向大小姐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希莱只是一脸鄙视地扭过头去,“还有你的同伴……落日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泰尔斯惊诧地看着罗尔夫怀里的女人: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坑道里的“尸鬼”们发出一阵阵私语。
罗尔夫为难地望向泰尔斯,眼里有请求,也有愧疚。
“这是特托,怀亚大人,你记得吗,”哥洛佛有些不情不愿,“我的小……弟弟。”
泰尔斯反应过来:“特托?噢,当然,特托!但你抱着的是谁?”
“这是,额,这是特托的……”
正在哥洛佛顶着罗尔夫的怒目,犹豫着要说“老相好”还是“妈妈”的时候,罗尔夫怀里的伤者虚弱地睁开眼睛。
“他,他在吗,”她痛苦地咳嗽一声,“乍得维?”
众人齐齐一愣,坑道里安静下来。
一脸惊讶的乍得维祭司拨开左右的人,走上前来。
“什么?谁?谁在叫我的名——”
乍得维祭司的声音瞬间收住。
“小,小刀子?”
他震惊地望着罗尔夫怀里的人:“怎么是你?”
重伤的女人精神一振,强撑出笑容:
“老朋友,你果然在这儿,老娘到底是走运了一回,”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显然在强忍痛苦,“行行好,别再那么叫我,至少别在今天。”
坑道里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乍得维急急忙忙地赶上前去。
“我不明白,你不是该在王都当老大吗,怎么——落日啊!你的手怎么了?”
“当老大的一点代价……操啊,轻点!疼死老娘了!”凯萨琳痛嘶着。
“你们认识?”泰尔斯警觉道。
“他们认识。”哥洛佛冷哼道。
“那她也叫怀亚吗?”多萝西迷惑道。
铛!铛!铛!铛!铛!
身后传来的刺耳声响逼得所有人捂耳回头:迦达玛大娘正抓着跟她一般高的锅勺,气势汹汹地敲打着煮食用的铁罐。
“你们都傻了吗!人都这样了,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铛!铛!铛!
伴随着敲打声,迦达玛的怒吼回荡在下水道里,小小的身躯仿佛蕴含无穷无尽的能量:
“闲杂人等,都给我散咯!”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哥洛佛坐在火炉旁,一寸寸拆下带血的旧绷带,除了泰尔斯和罗尔夫,坑道里的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这个满身血腥的家伙。
“那个女老大指了方向,我们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走没走对——为什么那怪物一直盯着我看?”
泰尔斯回过头去:
远处的另一个火炉边,沃尼亚克摸着头上的肿包,不忿地望着他们,一见到哥洛佛向他看来,又连忙低下头去。
也许因为,你刚刚打晕了他?
泰尔斯耸耸肩:
“他不是怪物——你们的伤怎么样?”
哥洛佛面色一动,按了按了腋下,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不碍事。”
你看上去可不是这样。
泰尔斯转过头,角落里的罗尔夫见他望来,羞愧地做出手势:
【对不起。】
泰尔斯摇了摇头,作出回应:
【你还好吗?】
罗尔夫忍不住看了远处一眼,犹豫着比出手势:
【是。】
不,他不好——泰尔斯得出结论。
“所以,罗尔夫忍不住出手,救下了‘幻刃’凯萨琳?”
“对,那个羊操的混——”哥洛佛闻言不忿,但话说了一半就结巴起来,“额,哑,罗尔夫提出建议,他说那个女老大是血瓶帮的,她清楚翡翠城街头的各种门道……还有她替鸢尾花办事,所以知道很多内情内幕,很有价值……而我们正两眼抓瞎,很需要这样的资源……噢,对了,她可能还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还有就是,她被自己人背叛,很可能为我们所用,我是说为您所用……所以,我们仔细商量过后,就决定果断行动了,虽然冒险,但是值得。”
看着哥洛佛绞尽脑汁的样子,泰尔斯眯起眼睛:
“罗尔夫,提出建议?是么,他跟你‘商量’了这么多?”
哥洛佛一愣,转过头去:
“关于这个嘛,您知道吗,他其实识字的。”
“噢……原来他识字啊。”泰尔斯的目光耐人寻味。
哥洛佛被王子盯得满头大汗,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刚刚没来得及问,但是您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
哥洛佛望望看不见尽头的坑道,闻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好不容易才把“屎坑”两个字憋死在嘴里。
奇怪,在王都的下城区也是这样。
这位殿下,怎么专喜欢往破落旮沓里钻?
“说来话长,”泰尔斯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他看向因陌生人而惴惴不安的斯里曼尼,“简单来讲,我在帮人逃命——这位大辩护师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为此,空明宫想让他闭嘴。”
“就像他们之前让酒商和羊毛商闭嘴?”
泰尔斯点点头。
“您应该派其他人来的,”哥洛佛略一犹豫,“如果是那个黑衣杀手来执行灭口,那您就危……”
“幸好他没来,”另一个人——希莱·凯文迪尔小姐出现在他们身边,毫不客气推了一下泰尔斯,逼他给自己腾位置,“照你的说法,那个杀手去给血瓶帮洗牌了?”
哥洛佛吓了一跳,认出这位大小姐的他紧皱眉头,向泰尔斯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她跟我一起的。”挪开半个身位的泰尔斯尴尬回应。
一起?
哥洛佛的目光更迷惑了。
希莱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地在火炉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哥洛佛。
“额,小姐,你有什么事吗?”后者被她看得很不自然,不得不扭过头去。
“对啊,你还有什么事吗?”希莱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不明所以的哥洛佛又愣住了。
直到泰尔斯狠狠咳嗽了一声,哥洛佛这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去角落里挤占罗尔夫的空间。
“按照这个怀亚打听来的消息……”
希莱看着哥洛佛走远,这才转向泰尔斯:“无论是那个酒商还是羊毛商被灭口,都是血瓶帮出面,为詹恩收拾尾巴,清理后续,伪装成自杀或仇杀。”
泰尔斯点点头:
“与此同时,血瓶帮横遭打击,焦头烂额。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我也不认为。”
“是王国秘科干的?就因为血瓶帮在替詹恩干脏活儿?”
希莱沉吟道:
“有可能,如果血瓶帮自顾不暇,也就没有精力帮空明宫跑腿,包括掩饰和隐瞒这些命案了。”
泰尔斯望向忧心忡忡的斯里曼尼:
“这就是个好例子:血瓶帮焦头烂额,掩盖羊毛商的命案时办事不力,被我们的斯里曼尼先生抓到了蛛丝马迹。”
“于是空明宫要灭口的人又多了一个,”希莱叹息道,“我亲爱的兄弟,篓子越捅越大啊。”
“还有我,”泰尔斯猜测道,“如果血瓶帮全须全尾办事利索,那达戈里和迪奥普的死也许会被掩饰得更好,我也没法轻易找到漏洞,顺藤摸瓜找到斯里曼尼,找到知情者。”
希莱点点头,继续推测:
“那我猜,我兄弟一定很不爽,他认为血瓶帮拖了空明宫的后腿——你是对的,血瓶帮是最易突破的漏洞。”
“因此,就在贵主巡游的这天,詹恩要给血瓶帮大洗牌,填上漏洞,防止王国秘科继续见缝插针?”
“但他没洗干净,”希莱淡淡冷笑,“因为你和你的怀亚们搅局,他洗漏了一张牌。”
泰尔斯点头认同:
“是的,而现在,这张牌——”
“呃啊啊啊啊啊啊!乍得维,你这个天杀的混蛋!”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坑道,惊得这里的居民们纷纷侧目。
泰尔斯和希莱都站了起来,在颤抖的火光中看向坑道的另一侧:
“幻刃”凯萨琳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地躺在一张大石台上,头顶吊着一盏亮度刺眼、与这个坑道格格不入的沥晶吊灯。
“该死,凯萨琳,我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
乍得维正在石台旁,他手持剪刀和镊子,弯腰处理着凯萨琳腹部的伤势,跟平素那个在神殿里吊儿郎当的落日祭司格格不入。
凯萨琳咬着牙抬起头:
“你没有更好的麻药了吗?”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乍得维直起腰来,手套和围裙上满是鲜红,“除非你跟我去神殿,那儿有足够条件能处理你的伤情……”
“对,还能让仇家立马知道我在哪儿。”
凯萨琳在剧痛中呸声:
“你tm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乍得维望着石台上的凯萨琳,片刻后叹了口气,重新弯下腰:“好吧,我明白了,但我得提醒你,这会很痛。”
“小意思,老娘当年——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凯萨琳的惨叫声震耳欲聋,泰尔斯和希莱面面相觑。
“你这样我没法操作——别抖了,小刀子!”穿着围裙,举着器具的乍得维一脸焦急。
“啊啊啊——tm别再这么叫我!”
“来个人帮忙,按着别让她乱动!”乍得维祭司别无他法,只得向其他人求助。
迦达玛大娘左右张望,扔下对她而言似乎有些大的锅子,撸起袖子:
“好吧,我来!”
“得了吧亲爱的,”正在火炉边给手术器具消毒的豪瑟大叔摇头道,“就凭我们的个头儿?”
迦达玛大娘面色一变。
“没人在跟你说话,老矮个儿!”
但她似乎也清楚问题所在,于是回头呼唤:“波波?”
“呜呜呜?”
波波——这个脑袋出奇地小的大个子——被叫到名字,兴奋地从他蜷缩的墙角站起来,顺便带翻了一个水桶,扑通扑通地朝乍得维奔来。
“让那怪物离我远点!”躺在石台上的凯萨琳尖叫道。
“谢谢,但你还是待在那儿吧,波波,”乍得维也意识到波波不是最佳人选,不得不在对方失望委屈的眼神下举手婉拒,“没有别人了吗?”
在波波地动山摇的躺倒声中,沃尼亚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但只望了一眼,就被满石台的血腥吓得缩了回去。
“抱歉乍得维大人,我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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