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怀亚拿出笔记,凝重地记录起来,“但别忘了,有关洛桑二世的一切都违背常理。”
看到这一幕的泰尔斯同样惊疑。
他就那么消失了?
奇怪,又诡异。
这是计划好的吗?
“等等,但若失去高手保护,那个费德里科……”保罗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下一秒,没有了最大的阻碍,主持台下方的警戒官和卫兵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终于如梦初醒,咋咋呼呼地冲上主持台,冲向费德里科!
“立刻投降!”
“放下武器!”
“不许动!”
“举起手来!”
“离开传声筒!”
“待在原地!”
混乱的呼喝和警告声此起彼伏,经过传声筒,传遍了整座竞技场。
费德里科很是配合地举手跪下,任由自己被粗暴地摁倒压制,还遭受了不少殴打。
“能一路杀出重围,再一连击倒这么多卫兵,”哥洛佛阴沉着脸,“刚刚那应该是洛桑二世吧?他,他就这么丢下雇主,夹着尾巴跑了?”
“雇佣兵的忠诚。”摩根呸了一口。
“呼,得亏他跑了,”D.D庆幸不已地松了口气,看见大家的眼神后他连忙一抖,雄赳赳气昂昂,“我是说,竟然教他跑了!否则我们可不会放过他……”
“那我们现在去追?”涅希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其余人彼此对视,你看看我身上的绷带,我望望你手上的伤口,大家纷纷默契地扭过头,沉默不言。
“我们,还是以殿下的安全为先吧。”米兰达叹了口气。
“啊,那卫队的荣誉怎么办?要是恐,要是马略斯长官醒过来……”涅希难以置信。
“事实上,”D.D严肃地打断他,“这正是为了卫队的荣誉。”
众人沉默下来。
很快,警戒官和卫兵们的身影布满了整个主持台,主持台上的血色鸢尾旗被粗暴揭下,仿佛在昭示这一场意外接近尾声。
“趴下!趴下!”
“不,跪下!”
“慢一点,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抓住他了!”
“按住按住!”
“绑起来!”
“要塞住他的嘴吗?”
“不,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别打了!”
“我们是警戒官,根据翡翠城律法,你有权为自己辩护,接受审判……”
局势发生了戏剧性变化,激起观众们的新一轮议论,竞技场里的声音重新变得混乱嘈杂。
“这位费德里科少爷,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保罗问出许多人的疑惑,“结果就这么举手投降?放弃保镖打手,放弃暴力反抗,放弃武力威慑,放弃自己最大的筹码?”
对。
泰尔斯也皱起眉头:对方大闹竞技场,以最恶毒最可怕的罪名指控现任公爵,现在却……
束手就擒?
“不,恰恰相反,他抓住了自己最大的筹码。”米兰达望着远处的费德里科,若有所思。
“至少他保住了性命。”哥洛佛不屑道。
“可是……”保罗欲言又止。
可是这说不通。
泰尔斯点点头,在心底里接过他的话。
对,也许费德里科此举能自保性命。
迫于压力,詹恩不会杀他,至少不会当众杀他。
可他难道不知道,若自己这样落入空明宫手中,就毫无胜算了吗?
泰尔斯下意识转头:詹恩观察着场中局势,眉头起伏不定,不知所想。
“他真的,投降了?”希来难以置信。
几秒后,詹恩的表情回复平静,他低下头,温和地下令。
“塞舌尔,任务取消,让翡翠军团各回岗位,继续维持秩序吧。”
塞舌尔表情一变:
“可是大人……”
“唤来切尔基少尉,让他带警戒官出队,”詹恩不容他反驳,“去押犯人过来,记得注意素质,态度和动作都斯文点,不要惊扰了观众。”
塞舌尔欲言又止,但卡西恩对他摇了摇头。
“派出你最精干的追踪手,”詹恩继续道,“去追那个跑掉的高手,哪怕逮不住,也得搞清楚他的行踪去向。”
塞舌尔沉默了几秒,还是转过身,唤人下令。
“阿什福德,让主办的商家们干活,安抚观众,调节气氛,选将会胜负未分,是时候该准备下一场了,”詹恩冷静地一一发布命令,“还有,召集在场的封臣和贵宾们过来,他们需要正确地‘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管家微笑点头。
“很好,詹恩,”看见哥哥恢复理智,希来颇为欣慰,“别忘了你是谁,我们是谁——别让他的胡言乱语影响你。”
她深吸一口气:
“记得:凯文迪尔不以敌亡。”
但詹恩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望了妹妹一眼,目光复杂。
“那你准备怎么做?扔他进监狱,还是公海?”泰尔斯问道。
詹恩回头剜了他一眼。
“那家伙,他以为他抓住了最大的筹码,才敢从幕后来到台前,”詹恩目光锋利,冷哼连连,“但他也忘了自己最大的劣势。”
泰尔斯眼神一动。
“这里是翡翠城,而他走进了我的棋局,”詹恩冷冷道,“我的规则。”
没错。
詹恩的规则。
以詹恩在翡翠城多年的影响力、掌控力和统治力——无论是简单粗暴的一纸绞刑执行令,还是复杂的一系列政治法理操作,甚至是精巧的舆论引导操控,便任费德里科如何舌灿莲花扇动公众,如何有理有据名正言顺,最终也势必一败涂地。
这个道理——泰尔斯心事重重地看向费德里科——他不知道吗?
场中,主持者颤颤巍巍重新站上台,不情愿地(多亏了那帮站在台下的警戒官)用尽量平和的嗓音,提醒着观众和选手们,选将会因故中断,现在重新开始。
但早已没有人在意比武了。
警戒官和翡翠军团的队伍重新流动起来,他们喝退人群,维持秩序,绕着竞技场开出一条通路,将犯人押往公爵看台。
被五花大绑的费德里科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押送他的队伍每路过一个看台,观众都无比激动,人们或踮起脚跟伸长脖子,或大呼小叫向前拥挤,争相一睹大闹选将会的罪魁祸首。
气氛仿佛又回到了意外发生之前,参赛者们激烈相争的时候。
押送的路上,费德里科安静而顺从,没有大叫抗议也没有挣扎反抗,但队伍越来越近,公爵看台上的众人却越发紧张。
“戒备!留意人群!”塞舌尔高声喝令,翡翠军团齐声应是。
“奇怪,他真就没有丝毫反抗。”D.D看着押送队伍里的费德里科,悄声对同伴们道。
“也没有突然扔出一个炼金球,惊喜全场。”怀亚全神贯注。
“没有刺客蹦出来。”哥洛佛警觉地扫视周围。
“没有埋伏已久的同党。”摩根道。
“重量级的观众人群里,也没有人配合呼应,扇动情绪。”保罗关注着贵族看台。
“没有转折,没有意外,比冥夜神殿的舞台剧还无聊。”涅希失望叹息。
“所以,这逃犯少爷做了这么多,就为冲上主持台吼一嗓子,给公爵泼脏水?”摩根不屑道。
“那他就太天真了,”保罗道,“纵然事情闹得再大,一旦被翡翠军团抓住,他就没招了,”
“愚蠢,”哥洛佛摇摇头,“潜藏暗中才是他最大的优势,结果现在,他任由翡翠城宰割了……”
“但他看着还是一脸自信的样子,我总觉得有问题。”怀亚摩挲着自己的笔记本。
“唉,凯文迪尔家的人都是这个样子,”D.D耸耸肩,“我怀疑他们有祖训:无论心里多慌,脸上一概面瘫。”
“除非他还有后手。”米兰达突然发声。
卫队众人齐齐转向她。
米兰达望着费德里科,严肃道:“更糟,也更有力的王牌。”
怀亚若有所思:“就算被翡翠军团逮住,也浑然不怕,有恃无恐的王牌?”
没错。
默默听着这些的泰尔斯同样怀疑。
一张王牌。
“那么……”保罗沉思道,“那张王牌在哪里?要怎么打出来?”
米兰达摇摇头。
“不知道。”
米兰达提醒星湖堡的众人:
“但此事必定筹谋已久,他不会轻易认输的,即便举手投降,其中也可能有蹊跷。”
没错。
听了他们的话,泰尔斯左右张望。
他想要找到某些熟悉的身影,或嗅出熟悉的阴谋气息。
绝没有这么简单。
按照经验,费德里科一定有更多的筹码,更大的阴谋,更得力的手段。
足以击倒詹恩的杀手锏。
而非仅仅是一次现身,一句指控,一面旗帜。
如此,方才符合凯瑟尔和王国秘科的风格。
只是,在哪里?
是什么?
另一边,经过重重关卡,翡翠城的一众封臣和贵族们,包括许多重量级贵宾都被请到公爵看台,泰尔斯和詹恩都不得不约束部下,剑入鞘,刀背刃,努力营造出一派和和美美的气氛。
“抱歉,家仇外扬,扫了诸位的兴致。”
詹恩转过身,面对宾客们,露出微笑:
“翡翠城对此抱歉万分。”
公爵发话,温和亲切,封臣和来宾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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