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一顶毡帽,穿着那身常年不换的灰布长褂,象是怕冷似地,他的身子总是屈躬弯缩着,走起路步履蹭跚摆晃不稳,给人一种弱不经风的感觉。他满目苍桑,眉头紧蹙,走到哪里,就找个地方一坐,便开始屏气凝神,如泣如诉地拉着那支断肠依心的曲子。
听到他的曲子,那些贫困市民和工人就朝他围拢过来,坐在旁边,吸着旱烟,扶着腮膀,一遍遍地从阿炳的悲曲中感触着生活的艰辛与悲凉。这些市民和工人都是穷人,他们喜欢听阿炳的曲子,但他们也是穷困拮据,饥寒窘迫,实在是拿不出几个钱来给阿炳。但不管别人给钱多少,阿炳总是不停地拉着二胡,或是弹着琵琶,把自己从父亲那学来的和自己自学的曲子一一地演奏。而那支被他称为依心曲或是自来腔的曲子,可谓是阿炳最得意最珍爱的曲子,也可以说是他悲惨人生的自述与写照,所以,在演奏这支曲子时,他总是满怀着激奋与深情,用自己最精致最纯熟的演奏技巧,把心中那种强烈的忿愤和不屈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所以,这支依心曲也就成了市民和工人们最喜爱的曲子。
这天傍晚,阿炳从清宁小镇码头上卖艺回来,吃过晚饭,就坐在小屋的门前歇着。小屋门前是古老的运河,阳春三月,雨后天晴,水气清清,可以听到渔舟唱晚和春江花月的歌声。也许是以乐为生,或是双目失明,阿炳每听到这种歌声,就会心潮起伏,浮想联翩,就会把那乐声和歌声跟他和阿红联想在一起,是啊,那时,每至傍晚,他和阿红或是出外卖艺,或是一边拉琴唱歌,一边驾舟暮游,那种情景现在想起来该是何等的美妙。可是,那种美妙的情景只能是远去的黄鹤一去不返了。
这时,有人敲门。阿炳把门打开,房东男人进来,说从外地来了一个贵妇人想听他拉琴。阿炳就点着了灯,问那贵妇人想听啥曲子。可不等那妇人答话,房东男人就说,“夫人说就想听听你那支用二胡曲拉的《依心曲》。”阿炳觉得人家贵妇人是专门找上门来听他演奏的,自然就把事情看得很重。他拿起二胡,调试了一下音质,然后,就屏气凝神地拉了起来。
这是他拉这支曲子拉得最好的一次,泉清月明,往事久远,命运的忧伤和无边的愁绪正在心中聚消离散,如烟如缕。此时的他已不是现实中的他,而是那个重新回到久远往事中的他,回到美好诗境中的他。在这美好的回忆和想往中,他看到自己和阿红一起变成董永和七仙女,在一个遥远而安宁的山林里过着平静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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