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问王老先生:既在外漂泊了几十年,怎么现在又想回来了呢。王先生说:早先去留学,回来后在国内谋生,做教书匠,辗转多地,数武汉时间最长,在专科学校教书十多年,今时局混乱,到处都是横行腐败,正好身体欠安,只好辞教回乡,只把红艳他哥,留在他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老何说:说来话长啊!十年前,国共两党打得不可开交,我不幸卷入其中,几经周折,流落至此。王老先生说:在这里无亲无戚,就没有想过回老家?家里父母可健在?这句话、可戳到了老何的痛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镇静了一下说:父母都在,我出来时,爷爷奶奶也健在,出来十年,没通音信,不知现在如何?大家再不说话,沉默着,王老先生感到,眼前这个后生,这十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他就说:既然高堂尚在,也应写一家书,好使老人些、放心才是。老何说:写了!是没有落款的,也只是报报平安,真是有家难回呀!愧对江东父老呦!正是李清照说的,至今思项羽,不肯回江东。
两人谈起时局,老何说:双十二都半年了,国共两党,从二月就开始谈,一直没有结果,真是急死人了,国家危亡,各让一步,也就行了。都要以民族,国家为重。王老先生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国共打了十年,结怨太深,要走到一起不容易,谈半年也不算长,要是没有开战,一年有结果也行。如果战端一开,就可逼迫国共联合,结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老何说:说是一致对外,实际上也是面和心不和,国军没有战斗力,估计也是一触即溃,丢半个中国,那是可能的。国民党抗战,肯定还要防范和限制共党,打了十年,他灭共的决心不会变,共党有了二七年的经验教训,不会叫他统过去,面儿上是统一战线,暗地里还是自作主张,战端一开,就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你看!人一进来,国民党抵挡不住,就要大溃退。兵杀过去了,就留下了广大的真空地带,共党马上进去,很快就发展起来了。
王老先生问:人占领了,怎么成了真空地带?老何说:小儿是个小国,他没有多少军队,一两百万人的军队,只能佔领城市和交通线,就像蜘蛛网,你只能佔领蜘蛛线,空的地方多着呢。国民党军队跑了,县政府乡政府垮了,这不是真空地带是什么?共产党马上进去,建立政权,扩大军队。王老先生问像我们这些地方、人打得过来不?老何说:我看打不过来他说话像很有把握,他马上解释:第一、小军队也就是一两百万,我看、兵力是严重不足,不要说乡村,就是几千座县城,就够他忙活的了,他哪有兵力、来打这穷乡僻壤。第二、他们都靠车子,我们这里到湖南,连汽车路都没有,只能走山间小路,一支枪就封住了,叫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再说了,他来了吃什么?……
两人谈了很多,王老先生在老何身上、看到了共党的影子,他替老何惋惜,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流落到这里,成了一个农民,他也佩服他,落地就能生根发芽,生活得有声有色。
告别了王鹤然先生,回到老赵家,见肉摊子前、围了好几个人,也不买肉,在那里高谈阔论,老何径直走进屋里,坐在老赵旁边。肉摊子前,一个穿土布对襟衣服、留得有八字胡的老人,正在夸夸其谈:哦!那屋子是凶宅,阴森森的,当初、王镇长没有请我看风水,修好以后,我去看了,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哎呀!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是毛骨悚然,我看这房子是压了龙尾。你想、乌江从南而来,往北而去,就像一条巨龙,穿梭于崇山峻岭之中,那城南峡里是龙头,城北王镇长的房子那是龙尾,那房子压住了龙尾巴了,龙的力量有多大呀,一摆尾巴就能把山削平,我看出来了,也不敢说。你看这一次、王二被乱棍活活打死,哎呀!还不如一刀把他脑壳砍了、死得痛快,乱棍打死、要受多大的罪呀!这时、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说:是呀!马大妈每天都要用手掐你,今天在河下洗澡,我看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一块好肉,真不如一刀把脑壳斩下来痛快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就要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