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到自己住的耳房里,把存放修庙捐款的钱袋提出来,他把里头的银元,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银元到处乱滾,几个人忙用手去堵,还有几个银元滚到地上,腊梅都把它捡起来,她也用两个指头捏住,在嘴边儿吹了一口气,然后放在耳边去听那动人的声音。
老何按二十个一垛,摆在桌子上,是十八垛、还多出十多个,老何叫永秋去找点破布来,永秋在她房子里转了一圈,空着手回来。老何只好自己去,在龙生睡的那间耳房,把龙生穿来的破衣服,撕了两块。他按一百五十个银元包一包,包了两包,用细绳捆好,就放在装马料的麻袋里,他把剩下的银元交给咏秋,他说:先用着吧,钱的总数差不多,这四个月,不到三十人,吃了五百多,工钱开了一百八,加起来就七百了,现在带走三百,就是一千。我许下捐的二百还没给,就一千二了。估计还要四个月,也就是端午前完工,还要开销八百,有六百元的窟窿。老何看妙常师父呆呆地坐在那里,就说:妙常师父,你不要急,这个窟窿我填得起来。师父抬起眼,看着老何说:我还有钱永秋笑道:没有看到你的钱呢,你藏到哪儿了?师父也不抬头,她看着桌子,她不理会永秋的问话,只是不吭气儿。老何说:大年一过,人都来了,又要用钱呢。师父说:埋在地下的,要用时再拿出来,那是师太从前朝就开始积攒的。把庙修好,是师太一生的夙愿,等你从湖南回来后,再去挖出来。这时龙生回来说:苞谷砂泡好了
老何说:快过年了,要给妙常师父做件新的尼袍,那小师傅要多做几件。他在自话自说:永秋做件洋布旗袍,腊梅虽有穿的,但都小了,要做两件。妙常师父一声阿弥陀佛,打断了老何的心绪,师父说:出家人不谈钱哎她叹了口气说:可又离开了钱,离开钱,什么事儿都办不成。永秋说:你说了半天,钱在哪儿呀?我这里就这点钱,还要吃呢,马上就过年了,过年穿不上了。老何笑道:过了初一,还有十五不是。大年穿也可以。永秋说:你办事向来稳重,你自己说说,你那里到底藏了多少钱?老何说:妙常师父不打妄语,我也不说假话,大概也就是八九百。妙常师父不拿出钱来,也可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有钱,不管挑水打柴,要想办法去挣钱。有了钱,要用对地方,有多余的钱,要乐善好施,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妙常师傅说:阿弥陀佛,你要好好修行,身体力行,做到就好。
老何说:我还要准备准备,路上要用二十块钱。永秋就数了二十块钱递过去。她说:把钱带着走就是了,还要准备什么?老何说:你不懂,路上最怕遇到歹人,打斗的东西要准备好。龙生就从门边儿拿来打狗棍,递给何大哥,。老何拿在手里说:什么事情都要预先有设想,要有准备,到时就不会手忙脚乱,上次打苟三儿,我们预先都商量好了,陈大姐和老赵,拿着长枪在山门对面的小山包上,罩着整个院子,小陈儿拿着短枪守着山门,我一个人去,后面有人保护我,我怕啥?这次不同了,我是一个人,要带手枪,短刀和打狗棍,还要准备解药。龙生不明白,就问:什么解药呀?老何说:江湖上的蒙汗药,迷魂烟,见血封喉,你都要有所准备。像你,一个挑水的,人家药你干啥?,药了你也搜不出一个大洋,我现在带了几百块,这够一家人吃一两年呢,见财起意的人多了,尤其是那边有災,生活艰难,盗贼不少,那边历来就是土匪窝,不能没有防范。如果我是叫花子,没有钱,可放心的吃,放心地睡。但有些时候,也要小心,别叫人家迷倒了,做了人肉包子。
师父听不下去了,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就回房里去了。永秋说:听你这么说,真叫人担心呢?龙生说:何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老何拍了拍龙生的肩膀,他说:就一匹马,一天要赶一百四五的路,你就不去了,把家里的事情做好,怕来不及喽,要做点干粮,苞谷粑,怕发不起来了。腊梅说:发不起来没关系,做薄一点,摊成饼子。永秋说:腊梅真聪明,现在就和苞谷面,稀一点,晚上再蒸。老何叫永秋找双长袜子出来。永秋不清楚,老何要拿长袜子来干什么?于是就问老何:干嘛?你要穿呀。老何说:不是,手在外面冷,怕冻着呢。永秋说:你不早说,我给你做个棉手套吧。老何说:不用麻烦了,有长袜子,剪个洞,大拇指伸出来就可以了。永秋说:不麻烦,我现在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