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隔了片刻之后,二人却又几乎同时恢复了动作,一个继续喝酒用饭,另一个却迎着剑光眯眼开口,俨然是抹掉了尴尬的相互自我介绍:
“元直应该也知道了,官渡相持不下,令堂在颍川其实短时无虞,反倒是琅琊这里我有件顺路的事情,想借元直这一剑之勇与满身的湖海豪气一用!”
“我知道奉孝的意思,路过青州时我也听到了关于琅琊这边的流言。但时局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反而暂时没了出仕之意,只想着往归颍川,保家母度过此番中原大战而已。”徐庶正色而对。“毕竟如今局面,等天下安生了以后再去科考出仕也不迟……你不知道,我自幼失怙,又是单家子,母亲一言于我便是天。而她老人家既然寡居,便素来教导我以忠孝节义立身,汉室在她那里还是极重的……”
“我懂,我懂!”郭嘉收剑入鞘,连连做声以对。“这不怪你,更不能怪你母亲……她不教你忠孝节义,难道要教你不忠汉室?而且卫将军赐你我长剑之时,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汉室会成这个样子呢?不过,元直恐怕也误会了,我请你帮忙,并不是要你看在这把剑的恩义上出仕于河北,而是请你看在当年卫将军赐你我此剑的期许上,为琅琊与青徐两州百姓行个公道!”
徐庶沉默一时。
“听元直刚才说什么天下安生了再出仕一语,还有什么汉室不汉室的,便知道你在河北游历一载,多少见识开阔了不少,心里有了一些感悟……最起码,元直此时心里应该有些计较,这天下是统一了好还是分裂着好吧?”郭嘉抚着剑鞘继续缓缓言道。“今日的局面,我不想说曹刘还有小天子与咱们的卫将军孰优孰劣,谁更有资格统领天下,但无论如何,割据琅琊,视本地百姓为私产,殊无律法治政的一群泰山贼寇,都不是好东西吧?死一个便好一时!”
“这倒是一句实话。”徐庶轻声以对。
“而且,如今秋雨不断,青徐灾荒已成定局。”梳着马尾的郭嘉努嘴向窗外示意。“这个时候,以你一个湖海之士来论,可以让刘玄德打入青州,也可以让我们河北兼并徐州,因为我们俩家大概都还是能维持生产,动员力量救灾的,但怎么能让一群贼寇在这里割据郡县,反复无常呢?”
徐庶依旧不言。
“元直,你知道吗?咱们俩其实内里极似。”郭嘉将对方的宝剑放在自己身侧,然后抱怀看向对方。“都是自幼疏于管教,却有幸读书习武,故此,学成之余,市井侠气极重……然而,我是大侠,你是小侠,你远不如我。”
“不必激将……”
“我听人说过一句话,侠之小者,为恩为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郭嘉理都不理对方,只是兀自继续言道。
而听得此言,徐庶却如遭雷击,愕然抬头。
“元直,今日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郭嘉见状继续轻笑而言。“你心里是懂这个道理的,只是囿于成见……一个是对我有些别扭与妒忌,一个是因为自幼母亲教导对汉室终究有些不舍,还有一个是南方有你故人至交,所以你才因私心推诿至此!只是我想问一问元直,我今日欲借你这把剑去对付琅琊贼寇而已,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难道不清楚吗?杀一个想作乱的贼头子,哪怕是让臧霸兼并了这个贼头子的地盘呢,也比让他起来作乱要好吧?而如果清楚,却无动于衷,那么如此湖海豪气,于国于民何用?!若无用,你又有何资格再持此剑?”
话说,郭奉孝初时言语还算温和,但说到最后,却已经满脸不屑!
“剑来!”徐庶盯着对方沉默许久,却是忽然伸手。
郭嘉一时失笑,便将身侧之剑递给了对方。
徐庶接剑后直接拔剑出鞘,然后迎着剑光而叹:“我今日且中你一次激将……但事先说好,只为你对付琅琊这里的泰山贼首,出了琅琊我便直接归乡!”
“善!”郭奉孝再度微微一笑,却又忍不住当场打开了对方的书箧,去翻看对方的游记。“其实,我也是一时起意,想起元直当日斩杀许耽的威风,稍作预备而已,说不定并不需要元直出剑杀人……杨德祖真的差点被老虎咬死?”
徐庶收剑于腰,一言不发。
带上了意外相逢的徐元直,郭嘉重新启程。
而果然,过了箕屋山之后,进入所谓臧霸的地盘,明显可以察觉到此地民生之凋敝……这几乎是必然的,青徐豪霸也好,泰山贼寇也行,这群军阀头子普遍性是出身偏低的半豪强半贼首之流,而且基本上远离家乡本土,所以行事肆无忌惮。同时,他们所控制的军队普遍性也都是贼寇或者二次黄巾出身,纪律也极差。
但是,偏偏他们处在南北两个大势力正中间,又有地利,而且军事实力确实强横,所以才形成了眼下这个古怪局面。
就这样,心怀不轨的郭嘉、徐庶二人引着五百人顺着沂水一路快速行来,从吴敦、尹礼、昌豨、萧建四人的地盘依次经过,甚至专门为了观察孙观、孙康兄弟,中途明明已经到了沂水西岸,还绕到沂水东岸、几乎要挨着更东面沭水的莒县一行。
须知道,琅琊多山区是不错,但却有沂、沭两条河水几乎是南北走向,平行向南,然后一直夹着周瑜驻扎的郯城穿过东海郡,到了下邳国境内方才汇集于泗水。而郭嘉这一行人在两条河之间反复横跳,根本不好好顺流而下,也是让人一望便知他们心怀不轨了。
不过不管如何了,等到八月中秋前,一行人到底是匆匆进入琅琊郡治,也就是沂水、武水交口处的开阳,并遇到了臧霸派出来远远相迎的使者。
到此为止,并马入城之际,心中渐渐有了自己猜想的徐庶却是忍不住主动与郭嘉谈起了此行之事:
“一路行来,谣言之事奉孝心中可有了眉目?”
“若真有存了歹意,试图反乱之人,你觉得是谁?”郭嘉认真反问。
“我觉得是昌豨。”徐庶蹙眉以对。
“为何?”郭嘉面色如常。
“昌豨这个人治下最为荒乱,可见其人素来无德无行,而一路行来,也是他对待你们最为傲慢无礼。”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